毓庆宫的铜壶滴漏刚指向寅时,石静娴已被铸铁焦糊味呛醒。她赤足踩过满地画满齿轮的宣纸,指尖抚过雕花木架上那具半人高的青铜机关——这是第七代蒸汽机原型,通体缠绕着鎏金蟠龙纹。
\"太子爷,工部急报!\"太监的呼喊惊得檐下鹩哥炸起翎羽。石静娴匆匆披上杏黄蟒袍,袖口还沾着昨夜调试气阀留下的煤灰。
养心殿内已是剑拔弩张。索额图捧着笏板冷笑:\"太子监造这妖物三月有余,耗银十万两,如今连块太湖石都搬不动,怕是巫蛊之术!\"他身后工部侍郎高举《天工开物》,书页间夹着西洋传教士绘制的蒸汽机草图。
石静娴瞥见康熙搭在龙椅上的手指轻叩三下——这是父子俩约定的暗号,代表皇帝已起疑心。她忽而轻笑出声,摘了东珠朝冠掷在蒸汽机上:\"索相可知当年元顺帝造龙舟,船首为何要刻饕餮纹?\"
满殿寂静中,她屈指弹响青铜外壳。嗡鸣声里,早埋伏在殿外的二十名包衣工匠突然拉动绳索,鲛绡帷幕应声而落,露出通体鎏金的巨型机械。黄铜活塞在晨光中泛着血痕——那是她割破手指为器械开光时留下的印记。
\"此乃墨翟再世之作!\"石静娴忽然拽过索额图的玉带扣在飞轮上,\"《淮南子》载"阴阳相薄为雷,激扬为电",这便是取水火相济之理!\"随着她转动轮轴,蒸汽嘶鸣着冲出紫铜管道,竟在索额图头顶凝成七彩雾虹。
康熙猛地站起,十二章纹龙袍扫翻茶盏。只见那机械巨兽吞吐白雾,牵引着十辆载满《四库全书》的木车在殿内轰隆行进。国子监祭酒扑通跪地:\"祥瑞!这是文曲驭龙之兆啊!\"
\"皇阿玛明鉴。\"石静娴突然撩袍跪地,露出满是烫伤的手腕,\"儿臣上月梦到太庙显灵,太祖持此物曰"得此机者得漕运"。工部现存三千斤精铁,若铸成此械置于通州码头,漕粮运输可省七成纤夫!\"
索额图脸色骤变。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八大皇商控制的十万纤夫,正是他最重要的银钱来源。正要开口,却见石静娴捧起《礼记》掷入炉火:\"焚书?不,是请先贤见证盛世!\"书页燃起的青烟竟在穹顶聚成麒麟形状。
\"好!好!好!\"康熙连说三个好字,拇指翡翠扳指重重扣在蒸汽机排气阀上,\"传旨,封此物为"璇玑天机",赐享太庙血食!\"他突然转头凝视石静娴,\"保成啊,你说这器械可能拉动朕的龙舟?\"
石静娴背后瞬间沁出冷汗。皇帝这是试探她是否觊觎军权!她突然伸手探入滚烫气阀,任凭掌心皮肉焦糊:\"儿臣愿以此手立誓,璇玑天机只用于漕运、矿务与《古今图书集成》雕版印刷。\"鲜血滴在飞轮上,竟被高速旋转的机关甩成双龙戏珠图案。
三日后,当石静娴站在通州码头观看首台蒸汽起重机吊起万斤粮船时,粘竿处密探来报:索额图昨夜秘密接见的十八名纤夫首领,今晨全被发现溺毙在永定河,每人怀里都揣着半块刻有赫舍里氏家纹的银锭。
\"主子,要彻查吗?\"秦发低声问。
石静娴摩挲着蒸汽机外壳上仿制的饕餮纹——那日朝堂上的雾虹不过是提前灌入的七彩矿粉,所谓血誓更是用了鱼鳔胶与朱砂的把戏。她望着运河上如蛟龙吐雾的蒸汽船队,轻笑:\"不必,索相这是在帮我们扫清障碍呢。\"
暮色降临时,一骑快马送来毓庆宫密信。石静娴就着蒸汽管道的余温化开火漆,信纸上是用月事血画的简易火车图纸——胤礽竟凭她醉酒时的只言片语,推演出了轨道运输雏形。她突然想起今晨钦天监的奏报:民间已流传\"璇玑现,女主昌\"的童谣。
漕船拉响汽笛的刹那,石静娴将图纸投入炉火。跃动的火光中,她仿佛看到太和殿的龙椅正在蒸汽轰鸣里慢慢融化,而数百里外木兰围场中,胤礽正指着冲天而起的白雾对康熙笑道:\"皇阿玛快看,这是二哥送来的祥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