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揽月歪了歪头,清澈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她的声音一如既往温柔清脆,周南越甚至听不出她有没有因为自己的话而生气。
她问:“你是来替江挽星挖苦我的?”
周南越难堪地盯着江揽月的眼,试图从她的眼睛里找出一丝恶意,哪怕是一丁点也好,至少能让他自我欺骗,不是自己知恩不报,而是江揽月太过恶毒不堪。
可她的眼睛如同水洗一般清澈,周南越看不到一丝怨气。
想起当初在青州酒店生日宴上,他嘲弄江揽月的话,以及还有后来很多次他恶意的为难,这些都像是烧红的铁丝卡在他的喉间。
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难堪地转过头去。
“言尽于此,其他的……随便你。”
江揽月被他古怪的反应打得措手不及,她眨了眨眼,沉吟片刻后,认真地回答:“如果你是关心我,那我应该对你说一声谢谢。”
困扰了周南越好长一段时间的“谢谢”二字,被江揽月轻飘飘地说了出来,他更加觉得难堪,拳头攥紧,指节泛白。
他忍不住再次张嘴想要规劝江揽月不要冲动,可他突然发现,眼前这个戴着赛车手套的女人,脊背挺得比记忆中任何时候都直,像一柄出鞘的剑,锋芒毕露。
到了嘴边的话在他舌下辗转了一番,再开口时,话语鬼使神差地变成了:“你非要去比也可以,我可以当你的领航员,我很熟悉这里的赛道。”
所谓领航员,顾名思义,职责是在比赛中为赛车手提供精准地行车路线和比赛信息的。
江揽月当然是拒绝的,可周南越早就猜到了她不会答应,打断她开口:“这里的赛道你一次都没跑过,弯道、路况、角度等重要的信息你一概不知,让我当你的领航员会大大增加你的胜率,你没有拒绝的理由。”
江揽月想说,她要拒绝的理由不需要很多个,只有一个:她不信他。
她正要开口正式拒绝,傅长秋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语气酸溜溜的。
“我就离开了一会,月月身边就有别人了?”傅长秋边说边从周南越身边挤过去,擦肩而过时,还故意撞了一下周南越的肩膀,然后走到江揽月的身边,林黛玉附了身,“早知道他来,我就不来了。”
江揽月扑哧笑出声。
见江揽月笑,“傅黛玉”也笑,故意俯下身凑近江揽月耳边说话,状似亲密。
“我刚刚去要了一份赛道的路况图,已经全部记下来了。”说话间,傅长秋轻飘飘地瞟了周南越一眼,姣好的面容表情有些冰冷。
江揽月哪里不懂傅长秋是要当自己的领航员的意思,但她也可以自己记下路况图。
傅长秋的身体不好,现在虽说是康复阶段,假以时日将亏空了得补上去,就能像正常人一样。可那都是以后的事情,江揽月不想让傅长秋陪着自己玩赛车这种刺激的运动。
她想说自己不需要领航员也可以赢陆怀川和卢境,但周南越显然会错了意。
“他不行!赛车有多危险你想象不到吗,怎么可以让一个不熟悉路况的人当你的领航员,一旦途中有一丁点差错,都有可能会翻车甚至丧命!”
闻言,傅长秋的脸冷了下来,山风拂过,周南越被他的眼神一扫而过,后颈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但这个冰冷的眼神一闪而过,傅长秋再看向江揽月时,又变成了“傅黛玉”。
“月月,他居然说我不行!”“傅黛玉”委委屈屈,“你告诉他,我到底行不行!”
这话到了傅长秋的嘴里就变了味。
江揽月古怪地皱眉,脖颈向后仰,上下打量了傅长秋一番,最终在傅长秋无比渴望的目光中,古怪地从喉咙中吐字:“行,很行!”
话音一落,江揽月觉得自己的回答更加古怪了。
她斜眼瞟了一眼傅长秋,见后者生得无辜,她心里暗暗唾弃自己,傅长秋是个正人君子,自己脑子里怎么突然就闪过了黄色废料。
这两人的互动落在周南越的眼睛里,就成了眉来眼去暗送秋波,不知道为何,周南越的心里升起一股古怪的酸味。
他不想再看他们的亲密互动,硬着头皮道:“我知道你不信我,我以前是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但谅解书的事情,我欠你一个人情。”
周南越还是说不出谢谢二字。
提到谅解书,江揽月眉头松动了一下,也能理解周南越的古怪表现了。但那件事不是周南越做的,江揽月当时只是不想伤及无辜。
想到这里,江揽月瞟了一眼傅长秋,后者还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面临什么,正笑得春风荡漾。
江揽月沉吟了一瞬,开口道:“长秋,我有点事要问周南越,你能出去一下吗。”
然后,江揽月就看见傅长秋的笑容一寸一寸僵凝。
江揽月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去看傅长秋“受伤”的眼神,甚至抬手推了推傅长秋。
“比赛快开始了,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你先出去一下。”
傅长秋被推搡着出了选手休息室,他听见有什么东西在夜风中碎了一地。
接下来,周南越和江揽月在选手休息室里的谈话,旁人都不知道,内容只有他们二人清楚。
大约十多分钟后,周南越脸色凝重地点头,与江揽月达成了某种秘密的协议,再紧接着,工作人员来敲门喊江揽月上场时,看见傅家少爷像被抛弃的流浪狗一样蹲在选手休息室的门口。
工作人员古怪地看了他好几眼,然后去敲江揽月的门。
当选手休息室的门被打开,从里面出来的先是周南越,紧跟其后的是脸颊微红的江揽月。
工作人员不知道他们二人在里面做什么,但看到江揽月面如飞霞,当即脑补了十八般不可说的场景。
“江选手,准备一下,该上场了。”
江揽月表示知道,催促周南越跟工作人员去做赛前准备。
待二人都远去以后,江揽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蹲在阴影里生闷气的傅长秋。
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知道为何心里有种被捉奸在床的心虚。
她走过去,声音很低,底气不足:“那个,我刚刚答应周南越做我的领航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