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去做一名家庭主妇。
对于江揽月当初退学的理由,众人持不同的观点。
有人认为,追求爱情,回归家庭,并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情。
有人觉得,在一生的事业面前,男女情爱只会辜负了心中的信仰。
江揽月可以是因为自己受了挫折,心灰意冷暂时放弃了学业,现在鼓起勇气重新踏上这条路。
她也可以是因为家人的阻挠,不同意她走这条路,以死相逼抑或者是如果不放弃学业,她的家人就会很危险或者死掉。
她放弃的理由可以有很多,可很多人唯独不能接受,她用自己的天赋去擦地,用自己执笔的手去为男人洗衣做饭。
在场的人不少是男性,即便他们不歧视她选择放弃的原因,但不代表他们能够理解。
一个成功的男人择偶的标准,不再仅仅是长得好看,他们还要求自己的另一半有自己的事业,还能兼顾他们的小家,绝对不会选择一个连自己的信仰都能放弃的花瓶。
陆怀川听着这些人的议论,有说江揽月好的,自然也有说坏的,可他听到最后只听进去了一件事:江揽月曾经为了自己放弃过未来。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从心脏出发,蔓延至四肢百骸,连带着他的指尖都微微战栗。
她为了他放弃了一切,成为他合格的未婚妻,但是自己这几年对她实则算不上好。
陆怀川承认,虽然当初江揽月逼迫他和她联姻的手段上不得台面,但她当时一定是爱自己入骨,所以江揽月做的那些过分的事情,陆怀川表示可以原谅她了。
恍惚间,陆怀川似乎忘记了自己曾经对江揽月有多么过分,他满脑子只记得江揽月爱他痴狂。
他想,等会展会结束以后,如果江揽月来找他,他可以夸她两句。
此时,在展会的二楼,张慈安将桌子拍得砰砰响,那张老脸上的皱纹被气得都皱巴在了一起。
江揽月给张慈安倒了一杯茶,又给他拍背顺气。
“老师,你这是怎么了。”
迎上江揽月关切的目光,张慈安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小老头哼哼唧唧的不肯说话,只有挂着的那张冷脸在无声表示:我现在心情很不好。
白柳阳也难得正色,语气不无担忧:“老张,你这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怎么了。”
张慈安在业内出了名的敬业爱岗,职业操守无人能比,几乎是把这一行当作了毕生的信仰来看待,像这种研讨会开到一半就挂脸走人的事情还是头一回发生。
面对他的异常,其他人自然不作他想,只当张慈安身体不舒服隐瞒着不说,急得几乎要现场打120了。
只有傅瞻远,在片刻沉吟后似乎看穿了什么,面上平静无波像一口古井,看不出他的喜怒。
少顷,张慈安故意装作被江揽月转来转去地喊老师烦到了,拍着桌子小发了雷霆。
“我不舒服,我头晕恶心想吐,这个会我一点都开不下去了。”
闻言,白柳阳理科掏手机拨打120急救,可不能把人家老头子折在这里。
但张慈安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拨号的手,还吹胡子瞪眼地警告不许他有下一步动作。
江揽月听见老师身体不舒服,抬手要给张慈安把脉,也被张慈安身手敏捷一巴掌打在她手背上,推开她的手。
这灵敏程度,看着就不像是身体有恙的。可张慈安说自己不舒服,其他人也不能强逼着他说自己没事。
“反正我一点都开不下去了,你们要是要继续,就让她上。”小老头倔强地将江揽月往前一推,后者一个踉跄向前,正好和傅瞻远眼神对视。
男人眼眸深邃,在对视的那一瞬间,江揽月似乎感受到了某种像是神明悲悯一般的注视,让她在他的面前所有的秘密都无所遁形。
他的声音像是晨暮古钟,从悠远的山头传来,轻轻地在人的耳膜深处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你确定?”这话是对张慈安说的。
张慈安又是挂脸,又是头疼脑热的,迂回得演这么大一出戏,无非为了表达:这个研讨会我开不下去了。
如果这是私人组织的学习交流会,发起者身体不适,那么特殊情况特殊处理,交流会提前解散不无不妥。
可这是官方发起的博览会,并且在展会开始之前,张慈安特地交代了他们一定要将他要出席的消息告知每一个人。
展会还未开始就搞出这个阵仗,展会开到一半,张慈安却掉了链子。
这其中带来的一系列后果和影响,即便不用言语去解释,他们也能够想象得到,自此以后张慈安与官家再无缘分,他此生再难往前迈出半步。
这个道理张慈安早就知道了,所以他才会从一开始就向傅长秋提出那三个条件,他的目的不是让自己青史流芳,而是为了给江揽月铺路。
张慈安不去看江揽月此时是什么表情,因为无论她是哭还是笑,都无法改变他的决定。
他缓缓道:“我早就告诉过你答案了。”这是一个几年前就已经做好的决定。
当初他没能够将江揽月捧上去,这件事成为他的心结,每每想起他都惋惜于江揽月的天赋被埋没。
如今她再一次站在台前,张慈安怕如果他不抓紧机会,届时这个苦命的孩子身上再横生变故。
傅瞻远尊重他的决定,他站起身:“好。”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从他们二人短短几句交谈中,足以让人东拼西凑还原了事实。
江揽月鼻子一酸,豆大的眼泪滚落了下来。
被江父江母打断腿时她没哭,被人推下土坑摔裂肋骨她没哭,张慈安为了给她铺路,不惜以身入局,在他自己的身上抹上污点,落得一个不敬业的罪名也要将她捧回那讲台上。
她再也控制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扎进了张慈安的怀里。
“老师……”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反反复复地叫着老师,反反复复说着对不起。
张慈安也被她哭得鼻子发酸,那些“为了你,区区虚名算不得什么”的煽情话张慈安说不出口,小老头子手劲很大,一巴掌拍在了江揽月的肩膀上。
“快收拾收拾上台去,让江揽月这三个字在今天以后响彻整个学术界。”
就像当初的江月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