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江父的电话,并迅速将号码拉黑,江揽月坐在驾驶座上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平静了情绪,然后一路驱车去了张慈安的家。
来到张家大门口,原本约好的张右青不在门口等她,是张家的阿姨将她带进去的。
张慈安家门外种了一大片绿油油的草药,看得出来他退休以后还是经常泡在中药材里。
阿姨带江揽月进了偏厅等张慈安,江揽月看见偏厅的桌子上放了几本药理方面的书籍,在等待阿姨去传话的这会工夫,她站在那里随手翻阅了一下。
江揽月看书不管周围环境如何,安静或者吵闹,只要看了就很容易沉浸进去,以至于陈棠进屋时,江揽月都没听见对方的脚步声。
陈棠是来找张右青的,可她一进屋,就看见有个女人站在偏厅,手里还拿着张右青这几天在看的书。
她心里很不舒服,一生气就吼出声:“你在干什么!”
江揽月被打断专注,心里一惊,下意识地回头,见陈棠怒气冲冲地冲过来,一把夺走江揽月手里的书。
“你是新来的家政吗,赵姨没有告诉你,不许乱动主人家的东西吗!”
江揽月有点懵,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抱歉,我……”
陈棠气冲冲地打断她:“你什么你!你知道这些书有多难找吗,弄坏一张纸你都赔不起!”
陈棠见江揽月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尤其是对方还长了一张勾人的脸,陈棠越看心里越不舒服。
“现在的家政是没人了吗,这么年轻你会干家务吗你!还有,你们上岗前没有做过培训吗!不知道上班不能化妆吗!”
陈棠像个连珠炮一样,江揽月都找不到为自己解释的机会。
她越是咄咄逼人,江揽月就越是像锯嘴葫芦一样,陈棠越看就越生气。
“你是哑巴吗,我问你这么多问题你不会回答的吗!”
“啊!你不会其实是小偷,来偷东西的吧!”
陈棠将医书紧紧抱在胸前,看向江揽月的眼神逐渐变得警惕。恰好这时赵姨从里屋走了出来,陈棠连忙迎上去。
“赵姨你来得正好,这里有个小偷,你快看看屋子里少什么东西没,特别是右青和爷爷的研究笔记,一张都不可以少!”
陈棠语速极快,赵姨被她带得一脸懵,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陈棠说的小偷是江揽月。
赵姨连忙解释江揽月是客人,然后向江揽月传达,张慈安在后院等她。
待江揽月礼貌道谢,婉拒了赵姨的带路,轻车熟路往后院去了以后,陈棠拉着赵姨,可爱的娃娃脸上写满疑惑。
“这人谁呀,以前从来没见过,又是来求右青爷爷办事的吗。”
赵姨在张家工作十几年了,从前江揽月也来过几回,所以赵姨对江揽月有印象。
她边从陈棠怀里接过医书,边解释道:“那是老爷的学生。”
此话一出,陈棠立刻摇头:“不可能!右青爷爷从来不收女学生!”
赵姨有意解释两句,陈棠又自顾自地推翻了自己的说法:“也不对,几年前右青爷爷收过一个女学生,听说那个女学生后来嫁人去了,右青爷爷很生气,说以后再也不会收女学生了。”
……
穿过记忆中的回廊,江揽月来到了张宅的后院。
她还是张慈安的学生时,经常碰到解决不了的问题,会在这个院子里和师兄弟们一起翻书攻克,抑或者是请教张慈安。
短短的回廊有种别样的安静,江揽月每走一步,过往的记忆浮现脑海,她的心脏就像是被粗糙的麻绳缠了一圈又一圈,分不清那细细密密的是心悸抑或者是辜负了老师而产生的愧疚。
张慈安穿着白色的唐装,头发全白,比江揽月记忆中的样子还要苍老许多,连同往日挺直的背都变得佝偻。
迎上张慈安的视线,江揽月想张口喊一声老师,但是话到嘴边,她嗓子干哑得难受,没有发出半点音节。
张慈安冷声哼出声,背着手转过身去,像是不愿意看到她。
江揽月将特地买来的礼物放在一旁的石桌子上,搓着手不知道该说什么,像以往犯了错时那样,低着头跟在张慈安的身后。
张慈安斜眼看了她一眼:“第36页第三行讲的是什么。”
张慈安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张右青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爷爷!这才几分钟,师妹怎么可能记得住那么多!”偏厅里放的那几本医书实则是对江揽月的考验。
江揽月这才发现张右青跪在院子的角落里,双手高举过头顶还举着一沓厚厚的医书,显然是被张慈安罚跪了。
张慈安吹胡子瞪眼:“记不住就滚出去!”明显没有给江揽月放水的意思。
张右青急得要站起来,又怕老爷子打他,他跪在地上还不忘给江揽月求情。
“没关系的师兄。”江揽月眼神安抚张右青,张口就将方才在客厅看的医书第36页第三行背了出来。
那几本书是她成为老师的学生时,老师送给她的礼物,她怎么可能会忘记。
张右青一开始以为爷爷在故意为难江揽月,实际上并没有原谅江揽月,但当江揽月只字不漏将医书背出来时,他识趣地闭了嘴。
当江揽月的话音落下,张右青又遭受了无妄之灾——张慈安老爷子一巴掌拍在张右青的脑袋上。
“驴脑袋,没用的豆腐脑袋,你看看别人,你再看看你,我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孙子。”
张右青疼得龇牙咧嘴又不敢还嘴,只是心里默默受伤:刚刚我背不出来让我罚跪,现在师妹背出来了受伤的怎么还是我。
张慈安执拗地不愿意看江揽月,语气也阴阳怪气地:“你倒是没忘。”
“老师,对不起。”江揽月低着头,鼻尖泛酸。
而后,三人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都选择了沉默。
最后还是张慈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选择了和过去释怀,对现在的江揽月表示和解:“年轻的时候爱上谁,爱错了谁,做错了事,做错了什么事都不为过。”
“重要的是,你还有勇气重新开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