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对质
这些时日宋母也没闲着,差人寻了乔娘子的儿子张家大朗,借此和赵家镖局的石师傅搭上了话。
石师傅受死去的赵家老爷信赖,在镖局里地位超然。手下培养出来的镖师武夫数不胜数,便是为着这份师徒之谊,自有人替他注意局里动静,给他通风报信。
他并非是为了夺/权,而是为不负老爷所托,看住赵家家业。
谁知就让他知道个大的。
宋家二爷与镖局当家密谈,宋父五月入蜀地时,不让他这一队陪同走镖。
赵家镖局一共就两个小队,其中一个小队的镖头才被换掉,换成了当家的亲舅舅,正乌烟瘴气着,无论是武力经验还是稳定性,都不如他这一队太多。
何况这些年,宋家的镖一直都是他这一队跟着走。更别提这次入蜀,是真正的大生意,还人生地不熟。
这实在反常,石师傅猜不透,所以宋母以走镖之事做幌子寻他时,他想也没想就去了。
宋母不用透露太多,似是而非的几句话就足够石师傅联想了。
赵家分家的场景就在眼前,想起不留一字就远走高飞的大少爷,呵,财帛动人心,“人为财死”不正是他赖以生存的根本。
宋母想点点宋父的额头,又觉得他好歹都是要做外祖父的人了,也不好不给他脸,哪怕屋里就他们老两口两个人。
“我和女儿就是太心疼你,不然非得来一把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放任你入蜀,让你看看你那弟弟是个什么豺狼虎豹!”
宋父看了老妻一眼,叹口气,彻底耷拉下了脑袋。
宋家无人入睡,上河村陈家正屋,更是如此,用灯火通明来形容也不为过。
陈宛受到惊吓,回春堂的李大夫给开了两副安神的药,这会儿已经吃了药睡下,被王氏抱去了陈老大屋里,让大丫看着点。
正屋里陈老汉和王氏坐在炕上,中间隔着个小桌。陈大和韩氏坐在炕沿上,堪堪搭了个边儿,陈二和刘氏则跪在地上。
陈二垂着头,一动不动,刘氏不服,膝盖也疼,便动了两下。
屋里没什么声响,陈大两口子大气都不敢喘,就连陈老汉,烟瘾犯了也只敢摸两下衣角,烟杆都不敢碰一下。倒也不是还有心情来一杆儿,高兴的时候来一口,发愁的时候来一口,一辈子的习惯了。
他现在愁眉苦脸,老三和他交代了该如何行事,但还是愁。
今儿是端午,又看了热闹又吃了好烦好菜,乐呵得他想不起来烟杆子,怎么就会发生这么多让他想不明白的事。
小女儿落水,是被老/二媳妇的娘家侄子推的,紧接着老三媳妇晕在路边,大惊大恸之下/腹中孩子差点不保,这和刘富也脱不了干系。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刘富小小年纪,怎么会恶毒至此?
他在心里默默捋着事,听到老妻突然发问:“老/二家的,你不服是吗?”
刘氏暗骂了王氏一句,低眉顺眼道:“娘罚儿媳跪着,儿媳不敢不跪。”实则巧言令色,半分不提今日发生之事。
她一点也不怕,老三媳妇的朋友看见了又怎样,一双眼还能给刘富定罪不成?而且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哪里能有害人的坏心?说不准就是老三媳妇看她不顺眼,授意她那朋友污蔑刘富。
“刘富推小碗儿入水,你不知道?”
刘氏抬起头,“娘,刘富也是您看着长大的,什么品性您不清楚?他一直当小碗儿是妹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刘富什么品性,我和你娘还真就不知道。”陈老汉插嘴,让家里人都吃了一惊。
王氏却把要拍桌的手收了回去,她这个老头子,平日里不声不响,大事上绝对不含糊,就像年前分家一样。
想到分家,王氏眼中闪过了什么,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跪着的陈二和坐着的陈大一家。
陈老汉继续道:“刘富往日里逢年过节来家里吃喝,我和你娘想着不过是个孩子,吃也吃不穷咱们家,来就来了。他从来就是埋头吃,可没和家里人说过几句话。”
就差直接说刘富来陈家打秋风了。
刘氏听明白了,想到今日刘富在饭桌上的表现,有些理亏,但还是狡辩:“小孩子贪嘴罢了……”
陈老汉不想和儿媳妇争辩,他不相信刘富,也不相信小儿媳妇的好友,但他相信自己的小儿子。
刚刚由着老妻问二儿媳,也是再给她一个机会。归根结底,她不是凶手,也为陈家生儿育女。这会儿看着,实在是多余。
“老/二,你怎么看?”真正让陈老汉为难的是他这二儿子。
陈二毫不含糊地磕了个头,“小妹差点没了,弟妹也受苦,我这个做二哥的,真是该死。”
“可刘富,爹,不是我护着媳妇,害人性命这样大的罪名,总得有证据啊。”
刘氏跟着说道:“今天街上人那么多,失足落水的便有一个,小妹去看热闹,说不定也是失足……”
“啪”得一声,王氏拍了下桌子,“你那侄子呢!你让他回家躲起来了吧?”
刘氏:“娘说得哪里话,什么叫躲?他小小年纪受了委屈,还不能回家和爹娘哭一哭?”
一直旁观的韩氏幽幽道:“弟妹总拿年纪说事儿,刘富可没有孩子样儿。真正的孩子还在我那炕上躺着,小妹马上才过五周岁生辰。”
这简直是火上浇油。
是啊,陈宛马上要过生辰,进了五月便欢天喜地的。想起抱着陈宛时,她冰凉湿透的小身子,这之前还是个快活的花骨朵、是个叽叽喳喳的小雀儿。
王氏只想到一半便不敢想下去,眼神凶狠起来,她猛地下地,鞋都顾不上穿,冲到刘氏面前,拽着她的领子狠狠甩了她一个耳光。
“你希望小碗儿没了是不是?你一直恨我们疼小碗儿你以为我不知道?”
“你娘家轻贱你,我好好对你,可是你呢?还是改不了犯贱的病!你就是贱命一条,活该被刘家不当人看!”王氏像一只护崽的母兽,理智全无,全然忘了刘氏是自己的儿媳妇一样,把她当成了仇人,往她最痛处戳,什么难听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