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不觉得凉,皮糙肉厚的一双手,小儿媳才洗了一件寝衣,眼瞅着葱白一样的手指变成红萝卜。
王氏连忙宋栀才拿到手里的衣裳,说:“水凉不知道说!”
“我看您都不觉得凉。”我不好意思说啊。她绝不允许自己立的贤妻人设因为一件小小的衣服就毁于一旦。
说着这样的话,语气上却有点委屈。
意识到这点的宋栀恶寒,她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就算这一世和婆母相处不赖,但也不能和她委屈呀。
不等王氏说话,有人插言:“我也不觉得凉啊!秀才娘子是富贵窝里长大的,就是娇贵。”
说话的人是曹家的,也姓刘,和陈家二嫂刘氏沾亲带故的。她的五官皱在一起,颇为不善的模样,嘲讽宋栀,想挑事儿。
娶进门个衣服都洗不了的儿媳妇,娘家还有钱,不压住了她迟早要反天。曹家的嘿嘿笑着,以为王氏会下不来台觉得丢面子,骂宋栀一顿。
不料王氏冲着她来了。
“是啊,我儿媳妇声来就是富贵命,哪像你,穷窝窝里长大的,皮糙肉厚,受一辈子穷!”王氏声音很大,七嘴八舌的妇人们很有默契地都闭了嘴。
这话太难听了,甚至带着点诅咒,曹家的一时反应不过来。
“你骂我!你……”曹家的辈分低,张口骂同辈的比嗑瓜子都利索,对上长辈却露怯。
“我,我什么我?不是我做长辈的说你,嘴上积点德,做事也留几分,有说我家事儿的那几句功夫,不如给你儿子的裤腿往下放放。”
曹家的没有生养过,之前嫁的那汉子得病没了,该嫁给上河村的一户曹姓人家,得了个继子。
曹家小子七八岁的年纪,冬天里脚腕子就露在外头,冻得通红,轻轻一折就要断掉似的。还是里正媳妇看不下去,借着他找自家小孙子玩的时候,给他把裤腿边儿缝了一圈的线拆开,又往里填了一拳头的棉花。
这裤子是他亲娘做的,知道小子长得快,特意留了点余量,这样便不用做新的了。
村里孩子裤腿和袖口都是这样的做法,这女人但凡有点心,都不至于看孩子冻成那样。
这件事全村的妇人都知道,没明面上说起过,背地里没少说她心狠。
曹家的丢了大脸,挨个看去,被看的人低头回避,没有人要为她说话。
宋栀贴在王氏身边,像个被母鸡护住的小鸡崽儿,半低着头一声不吭。
小鸡崽儿见恶鹰离去,撒欢儿似的,给老母鸡揉肩捶腿。
老母鸡还有衣服要洗,一手把小鸡崽儿扒拉开,让她一边儿玩去。
宋栀想到这,看着吭哧吭哧洗到浅粉色交领外衫的陈易时,下了个决心:以后衣服就攒着,婆母都给我洗衣裳了,让你洗她也不带说啥的。
吧。
宋栀还是有点忐忑。
直到中午王氏回来,看见院里晾好的衣裳和床帐,抿了下嘴,然后该吃饭吃饭。
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宋栀冲着陈易哼了声。
就像陈宛对自己做鬼脸一样不明所以,陈易不知道宋栀在哼他什么。
但他能感觉出来她在开心。玄乎的事又来了,他好像能闻到宋栀身上淡淡的橘子香气,而且是酸酸甜甜的橘子。
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