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宫的大门被打开了一条不大的缝隙,待陆定渊勉强走了进去便又赶紧合上。
太医说皇帝如今受不得风,老头倒是惜命的很,当即便命人钉死了所有的窗子,连门也成日不能打开。
寝宫中挂上了许多层帘帐,大概是想挡风。
陆定渊讥讽般勾了勾唇角,却也掀开帘帐走了进去。
越往里,屋中那股霉潮湿腐的气息便越重,混着草药味,难闻的要命,让人几欲作呕。
陆定渊不由得皱起眉头。
皇帝躺在床上,明黄色的被子盖的严实,倒显得他面色更加灰白,瞧着倒真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李福全上前,放轻了动作,在皇帝的肩头轻拍了几下。
“圣上,圣上?陆学士来了”
皇帝这才动了动,十分费力地睁开眼,眸中一片浑浊,好半天才彻底清醒过来,实在没有半分往日的威严可提。
“微臣来迟,还请圣上赎罪”
陆定渊单膝跪在地上,动作间没有一丝敷衍和不悦,好像皇帝身下躺着的不是病榻,而是承华殿的龙椅。
自他生病以来,虽所有人都还是如同往日般唤着皇上,伺候着他,哄着他,可皇帝是何等精明敏锐之人,早已察觉出那些人的神色悄悄有了变化。
可陆定渊的却没有。
不愧是他亲手提拔的内阁大学士,不愧是他的好侄儿。
他果然没看错人。
皇帝深吸一口气,这才有了开口的力气。
“渊儿”他对着陆定渊招了招手:“靠朕近些,到朕身边来”
陆定渊起身,顺着他的意思靠近,李福全便立刻示意候着的小太监搬了凳子来。
陆定渊坐下,手便被皇帝一把捞了过去,他的皮肤早已经松弛失水,像干枯的树皮。
陆定渊收回目光,看向躺在病榻上的皇帝:“舅舅,今日身体可好些?”
“还是老样子”
皇帝说着,忍不住咳了几声:“我们舅甥两个很久没这样好好说说话了。”
“内阁大学士事情要比廷尉多上不少,你做的可还顺手?”
“还好,是繁杂了些,倒也无碍。”
皇帝点了点头,若有所思:“你一向是个有本事的孩子,若是身体还中用,朕本该再亲自教导你一番的。”
“圣上福泽深厚,此番定能化险为夷。”
“哈哈哈咳、咳”皇帝笑了几声。便又抑制不住的咳了几声:“渊儿还是惯会哄朕”
陆定渊没出声,看着皇帝缓了缓,这才顺过气来,那双苍老的手又握紧了几分,浑浊的眼珠中也多了几分算计。
“其实,朕今日叫你过来,是有件事想同你商议”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就算再不想撒手,也撑不了多少时日了,你是我的亲侄儿,又才能出众,太子不成器,我信你能替我看顾好虞朝。”
他这话是想要陆定渊定下承诺,日后尽心辅佐太子。
陆定渊眼皮掀起,看着那双浑浊的眼睛,心中不由得觉得有些可笑。
已经到了今天,他还是舍不得放弃太子,青州的赌场,虞朝多少穷苦百姓的性命,说到底在他眼里都不如他的儿子一根头发丝重要。
真是……
自私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