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骤然响起,像一把利刃划破了房间的静谧。
那声音里透着几分焦灼,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仿佛敲门的人既迫不及待又怕惊扰了什么。
顾方远刚洗完澡,发梢还滴着水珠。
站在落地窗前,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高脚杯的边缘,杯中琥珀色的威士忌映衬着珠江两岸。
听到敲门声。
他微微蹙眉,拢了拢浴袍,赤脚踏过柔软如云的波斯地毯。
门开处。
大姐顾方春局促地站在那里。
她身上那件格子衬衫已经汗湿了大半,紧贴在瘦削的背上。
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成一绺一绺的,在宾馆走廊昏黄的灯光下,她眼角的细纹显得格外深刻。
“怎么不去洗个澡?”顾方远目光落在姐姐领口那一圈深色的汗渍上。
顾方春用手背抹了把脸。
这个动作让她手腕上那道陈年的烫伤疤痕格外显眼。
“刚和顾大壮他们回去拿东西。”她喘着气说,喉结随着呼吸急促地上下滚动,“招待所那边人太杂,钱放在那儿实在不踏实。”
说着,她下意识地甩了甩手,几滴汗珠溅落在地毯上,瞬间洇开几个深色的小圆点。
她平复了一下呼吸,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工作证:“白市长让转告你,明早八点,在招待所门口集合,一起去布置展厅。”
工作证边缘已经被汗水浸湿。
“知道了。”顾方远接过工作证,指尖触到那潮湿的触感时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快去洗洗吧,晚点带你们去买几身当地的衣服。”
顾方春点点头,转身时又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你房间就你一个人,钱放这儿不安全,我都让顾大壮收他们屋了。”
她指了指走廊尽头那间房门,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顾大壮粗犷的笑声。
“恩!”顾方远看了一眼,点头表示知晓。
夜幕低垂。
珠江两岸的灯火次第亮起,将水面染成一条流动的星河。
北京路上。
顾方远带着一群“”土包子“”穿梭在霓虹闪烁的商铺间。
国营百货公司的玻璃柜台里,的确良衬衫和喇叭裤整齐陈列,售货员打量着这群衣着寒酸的乡下人,鼻梁上的眼镜闪着冷淡的光。
“这件,这件,还有那件。”顾方远修长的手指在衣架间游走,像在弹奏一架无形的钢琴。
他给每个人都挑了两套时兴的衣裳——给大姐选了件藏青色的确良衬衫,给六姐挑了条碎花连衣裙,连顾大壮都得了一套笔挺的中山装。
至于工作服就不用了。
早在出发前,就已经给每人做了两台正装,专门用来展会接待用的。
上下九步行街上,老字号茶楼的霓虹招牌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陶陶居门口飘出叉烧包的甜香,怜香楼的橱窗里,油光水滑的烧鹅排着队似的挂着。
个体户的摊位沿着街道一字排开。
录音机里,邓丽君的歌声与讨价还价声交织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