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一个不留!” 小野道明挥舞着太刀,状若疯虎,带着藤原广嗣的旧部武士,这些装备相对精良、武艺高强的核心力量,狠狠撞向唐军的长枪阵!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唐军的阵线在绝对的人数优势和武士的亡命冲击下,开始松动!
更阴险的是那些混在乱军中的“影”忍!他们如同毒蛇,利用混乱的战场环境,用淬毒的手里剑、吹箭,甚至伪装成伤兵突然暴起,专门刺杀唐军的军官和关键位置的弓弩手!王方翼身边的一名亲兵,就是被一个从阴影中扑出的“影”忍用短刀割开了喉咙!
“混账!” 王方翼目眦欲裂,横刀如电,将一个扑到眼前的隼人战士连人带刀劈成两半!他环顾四周,心不断下沉。营地多处起火,叛军已经涌入了大半,唐军被分割包围,各自为战,伤亡急剧增加!叛军的疯狂远超预计,其中更混杂着训练有素的武士和阴险的忍者!
“死战!报效国家!” 王方翼发出绝望的怒吼,带领最后的亲兵,如同礁石般死死顶在营地的核心区域——存放部分赔款物资和文书的库房前。他知道,自己可能等不到援军了。冯崇将军的舰队,此刻应该还在茫茫大海之上。九州,这个看似被征服的土地,终于露出了它桀骜不驯、布满荆棘的狰狞面目!
奈良·藤原“监国”府邸
“报——!” 凄厉的呼喊声打破了府邸黎明前的死寂,一名浑身浴血、面无人色的信使连滚爬爬地冲入殿中,扑倒在地,“大…大人!九州急报!对马守余孽小野道明勾结萨摩隼人岛津猛,纠集近千叛军,于黎明前突袭博多监管府!留守唐军猝不及防,死伤惨重!王都尉…王都尉率部死守库房,但…但叛军势大,且有…有疑似忍者助战!博多…博多危矣!叛军打出了‘诛国贼、拒唐寇’的旗号!”
“噗——!” 刚刚因石见银山噩耗而元气大伤的藤原仲麻吕,听到这晴天霹雳般的消息,猛地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他眼前阵阵发黑,身体剧烈摇晃,几乎栽倒!他派“影”忍去九州,是为了清除隐患,是为了震慑!不是让他们去煽动叛乱、火烧眉毛地去捅唐军这个马蜂窝啊!这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还有小野道明、岛津猛…这群不知死活的莽夫!他们这是要把藤原家、把整个倭国彻底拖进地狱!
“废物!都是废物!” 藤原仲麻吕的声音嘶哑破裂,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恐惧,“影呢?派去九州的‘影’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会让叛乱发生!为什么!” 他抓起案几上的砚台,狠狠砸向报信的信使,信使惨叫一声,头破血流地瘫倒在地。
“大…大人息怒…” 旁边的老臣吓得面如土色,“现在…现在当务之急是…”
“当务之急?” 藤原仲麻吕惨笑着,眼中是困兽般的疯狂,“冯崇的舰队随时可能返航!博多监管府被袭,留守唐军若全军覆没…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藤原家最后一丝价值也没了!意味着唐人会用最残酷的手段,把整个九州、把奈良、把整个大和…碾为齑粉!”
他猛地站直身体,脸上浮现出一种病态的、歇斯底里的潮红,声音尖利如同夜枭:“传我‘监国’令!九州各令制国,所有在籍武士、兵卒、青壮!即刻放下一切,驰援博多!剿灭叛匪!凡有延误者,斩!凡有通匪者,族诛!告诉那些豪族,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要么提着叛匪的头颅来见我!要么…就等着唐人的怒火把他们烧成灰烬!”
他死死盯着东方天际那一丝微弱的鱼肚白,仿佛看到了冯崇那遮天蔽日的恐怖舰队正乘风破浪而来,也看到了九州岛燃起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熊熊烽火。藤原仲麻吕的身体因恐惧和疯狂而剧烈颤抖着,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渗出血迹。他嘶哑地低吼,如同诅咒:“快!要快!在冯崇回来之前…把叛乱…把证据…都抹掉!一定要…抹掉!” 九州惊雷已炸响,藤原家的丧钟,正在被自己亲手敲响!
金山岛·南方丛林边缘·金山卫前哨营地
清晨的阳光艰难地穿透茂密树冠的层层阻隔,在林间投下斑驳陆离的光柱。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湿气、腐烂的枝叶和泥土的气息。李忠站在新建的简易哨卡木墙上,眉头紧锁,眺望着南方那片更加幽深、仿佛亘古未开的墨绿色丛林海洋。这片被土人称为“噬火之林”的禁区,连最勇敢的库卡族猎人都不敢轻易深入。
“忠哥,派出去的第三支探路小队…还是没回来。” 副手,唐军老府兵出身的张振,脸色凝重地走到李忠身边,声音压得很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和之前两队一样,进了那片林子深处…就彻底没了声息。”
李忠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握紧了腰间的横刀刀柄。明光铠的甲片在潮湿的空气中泛着冷硬的光泽。他刚毅的脸上,新添了一道被丛林毒藤划破的浅浅血痕。黑蛇部落的覆灭并未带来持久的安宁,这片南方丛林如同蛰伏的巨兽,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食火部落的传说,像阴影般笼罩在每个金山卫士兵的心头。
“大人!大人!有发现!” 一个充满惊惶的呼喊声从营地门口传来。两名浑身污泥、脸上带着极度恐惧神情的金山卫士兵,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他们身上带着浓重的烟火气和…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臭味!
“怎么回事?其他人呢?” 李忠和张振立刻迎了上去。
“死…死了!都死了!” 其中一个士兵语无伦次,眼神涣散,指着南方的丛林,“怪物!是怪物!会喷火的怪物!”
“冷静!说清楚!” 李忠沉声喝道,一股无形的威压让那士兵稍微镇定了一些。
“回…回指挥使大人!” 士兵喘着粗气,脸上残留着极度的恐惧,“我们小队…按您的吩咐…沿着上次发现的溪流往南探…没敢太深入…就在那片长满红色怪藤的林子里…突然…突然就着了火!”
“着火?” 张振一愣,“是踩到陷阱了?”
“不…不是!” 士兵拼命摇头,眼神中充满了不可思议,“是…是从林子里…喷出来的火!像…像毒蛇吐信!红色的!好长!好快!沾到身上就着!扑都扑不灭!石头…石头!他们用石头砸我们!还有吹筒…吹出来带火的针!阿强…阿强被那火喷个正着…整个人…整个人瞬间就烧成了火球!惨叫…那叫声…” 士兵说不下去了,浑身筛糠般抖了起来。
另一个士兵也带着哭腔补充:“那火…邪门!水浇上去…火势反而更大!还有烟…吸进去一点就头晕眼花!我们两个离得远…拼命跑…才…才捡了条命回来!” 他指着自己焦黑一片的皮甲边缘,心有余悸。
喷火?不惧水的邪火?带火的吹针?
李忠和张振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和凝重。这绝非寻常的土人陷阱!也超出了他们对丛林部族的认知!
“看清是什么人了吗?” 李忠追问。
“没…没看清!太快了!就看到一些矮小的影子…在林子里一闪就不见了!像…像猴子!但绝对是活人!” 士兵肯定地说。
“噬火之林…食火部落…” 李忠喃喃自语,望着那片幽深、死寂的丛林,第一次感到了棘手。这不是黑蛇那种靠蛮力和凶悍的对手。未知,才是最可怕的敌人。他来自后世的知识告诉他,自然界存在能自燃的物质,也存在一些特殊的矿物粉末遇水能剧烈燃烧甚至爆炸。但能将这种“火”运用在战斗中,形成类似“喷火”的效果…这食火部落,恐怕掌握着某种超出常理、却又在自然规律之内的诡异力量。
“传令!” 李忠的声音恢复了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前哨营地,即刻起提升至最高戒备!加派双倍明暗哨!任何人不得擅自靠近南方那片红色藤蔓区域!所有饮水食物,必须严格检查!张振,你亲自带一队人,收集所有关于食火部落的传说,特别是关于‘火’的!还有,立刻派人飞马回报金山堡秦都督!将此间异状,详细禀明!” 他顿了顿,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告诉秦大哥,南方有变,恐非寻常蛮族!需早做绸缪!金山卫,遇到了真正的硬骨头!”
未知的威胁,如同丛林深处弥漫的毒瘴,悄然笼罩了金山卫南拓的脚步。李忠知道,征服这片富饶岛屿的道路,远比他想象的要漫长和艰难。
长安·紫宸殿
巨大的冰鉴散发着丝丝凉气,驱散着夏日的暑热。殿内檀香袅袅,气氛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凝重。巨大的《寰宇坤舆图》悬挂在侧,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帝国的疆域和四方的动态。
李琰身着常服,立于图前,目光如电,缓缓扫过吐蕃高原新标注的“象雄故地”、安西方向的“木鹿城”、倭国“九州岛”以及遥远的“金山岛”。他的手指,最终停留在金山岛南端那片被朱砂特意圈出、标注着“食火之林”的区域上。案头,放着秦川刚刚以六百里加急送来的密报。
“喷吐邪火?不惧水浇?沾之即燃,焚身蚀骨?” 李琰轻声念着密报中的描述,眉头微蹙。他来自后世,自然不会被“巫术”吓倒。这描述,让他瞬间联想到了几种可能:喷射燃烧的猛火油、遇空气自燃的白磷,或者某种混合了易燃矿物的粉末通过吹管喷射遇氧爆燃…无论是哪一种,都意味着这个“食火部落”掌握了相当危险的、基于自然物质的“原始化学武器”!这绝非寻常土着!
“陛下,” 上官婉儿侍立在侧,她刚刚为李琰解读了秦川密报中关于李跃在国子监表现的喜讯,此刻也看到了食火部落的异状,秀眉微颦,“金山岛孤悬海外,瘴疠丛生,土人凶悍诡谲。秦都督与李忠将军虽已站稳脚跟,然此‘食火’之患,恐非武力强攻可速解。若其火器果真如此诡异,贸然进剿,恐伤亡惨重,动摇新拓之地根基。”
李琰点了点头,手指轻轻敲击着舆图上金山岛的位置,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婉儿所言极是。丛林作战,本就凶险异常,再添此等未知之火器,硬拼非上策。” 他踱了两步,嘴角勾起一丝运筹帷幄的弧度,“秦川在奏报中提及,李忠已下令严守,详查传说。这很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传朕旨意:”
“其一,命将作监火器署,即刻抽调精通猛火油、硝石硫磺等物性的巧匠,携带相关典籍、防护器具及试验物料,由百骑司精锐护送,以最快速度赶赴金山堡!协助秦川、李忠探究此‘邪火’根源及克制之法!”
“其二,命太医署选派熟悉瘴疠解毒、擅长外伤火毒之良医,携带大量相关药材,随队前往!务必保障将士安全!”
“其三,敕令秦川,对食火部落,暂以探查、封锁、威慑为主,非有十足把握或遭其主动大举进犯,不得贸然深入其巢穴!首要之务,是稳固已拓之地,编练土兵,修筑道路堡垒,以守代攻!待火器署匠人抵达,查明究竟,再图后计!”
“其四,李忠所部,凡有遭遇食火部落袭击之幸存者,无论军阶,即刻妥善安置,详细记录其见闻感受,尤其注意火毒症状、残留气味等细节,供匠人与医者参详!”
“其五,着令百骑司南方分支,动用一切手段,搜集金山岛及周边岛屿关于‘火’、‘不灭之火’、‘食火人’之传说异闻,速报长安与金山堡!”
一道道旨意清晰明确,既有对前线将士的关怀与保护,又有对未知威胁的谨慎探究,更动用了帝国最顶尖的技术力量进行专项破解。李琰深知,在完全陌生的自然环境和未知的敌人面前,来自后世的“先知”优势是有限的,必须依靠这个时代专业人才的力量进行科学的分析和应对。这食火部落的“火”,既是威胁,也可能蕴含着某种意想不到的机遇。
“陛下思虑周全,处置得当。” 阿史那云的声音响起,她今日一身飒爽的胡服,刚从讲武堂巡视归来,“丛林诡谲,非草原可比。以静制动,待查清虚实,再以雷霆击之,方为上策。臣妾观秦都督与李忠将军皆非莽撞之人,又有陛下旨意,当能稳住阵脚。”
李琰颔首,目光再次投向舆图,掠过木鹿城和九州岛的位置,眼神变得深邃。安西的烽火,九州的惊雷,金山的异火…帝国的边疆,从未平静。他这位执棋者,必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报——!” 一名内侍急趋入殿,双手呈上一封插着三根黑色羽毛、封口盖着特殊火漆的密信,“陛下!逻些急报!百骑司‘雪域鹞鹰’密奏!”
李琰眼神一凝。三根黑羽,代表最高等级机密!他立刻接过,拆开火漆。信笺上只有寥寥数语,字迹是用特殊的药水书写,需在烛火上微烤方能显现:
“象雄王印、雍仲圣物已入红宫。赞普志骄,然其西南用兵,损耗亦巨。安西故人问:吐蕃西南之利,可分一杯羹否?鹞鹰伏乞圣裁。”
李琰看着信笺上那行在烛火下渐渐浮现的文字,尤其是“安西故人”四字,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走到烛台旁,将信笺一角靠近火焰,看着那行字迹在火光中彻底化为青烟消散。
“分一杯羹?” 李琰轻声自语,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赤松德赞啊赤松德赞,你自以为吞并象雄,手握圣物,便可高枕无忧,剑指西南?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吐蕃的西南之利,早已有人替你惦记着了。这杯羹…朕不仅要分,还要分最大、最肥美的那一块!”
他转身,目光炯炯地看向上官婉儿和阿史那云:“婉儿,拟旨。云儿,召苏定方之子、安西都护府副都护苏海政即刻入宫觐见!朕有要事相商!” 帝国的棋局,在遥远的雪域高原,悄然落下了一枚关键的子。波斯的水门烈焰,九州的叛乱惊雷,金山的食火异闻,高原的无声博弈…寰宇一统的征途上,波澜壮阔的画卷,正徐徐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