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星沅却摇头:“再看看。”
他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唢呐声,紧接着村中各处陆续响起尖叫,几户大宅的门窗“砰砰”作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拼命往里撞。
柳言生飘到院墙上,远远望见王家大宅的院子里,一口黑漆棺材正从地底缓缓升起,棺盖“嘎吱”一声掀开,里面坐起个穿嫁衣的女子,青白的手里攥着一把金剪刀。
“是王家的报应来了。”柳言生冷笑,“当初他家的冥婚,新娘是被活活钉进棺材的。”
傅星沅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那些轿子越飘越低,最终悬停在几户大宅的屋顶上,轿帘无风自动,露出里面新娘惨白的脸。
她们嘴角挂着诡异的笑,缓缓抬手,指向宅子里的人。下一刻,宅子里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
傅星沅收回目光,转身回屋。柳言生飘在他身后,魂体却比往日凝实许多,甚至能在阳光下投下淡淡的影子。
他凑近傅星沅,低声道:“媳妇儿,你怕吗?”
傅星沅侧头看他,唇角微勾:“怕什么?她们又不会找我们。”
柳言生笑了,冰凉的手轻轻捏了捏他的指尖:“那今日咱们做什么?”
傅星沅想了想,忽然从箱子里取出一套戏服,绯红的料子上绣着折枝梅,那是他在《牡丹亭》里杜丽娘的扮相。
他抬眸看向柳言生:“今日鬼门大开,阴气最盛,你的魂体应该能完全凝实。”
柳言生眼睛一亮:“媳妇儿要唱戏给我听?”
傅星沅没答,只是慢条斯理地系上戏服的盘扣,水袖一甩,眉眼间顿时染上几分闺秀的柔婉。他轻声道:“今日不唱《牡丹亭》。”
柳言生好奇:“那唱什么?”
傅星沅抬眸,眼底映着窗外阴沉的天光:“唱《冥婚》。”
柳言生一怔,随即低笑出声:“好,我听着。”
傅星沅袖中滑出一把折扇,“唰”地展开,扇面上画着血梅,花蕊处却隐约可见朱砂符咒的痕迹。他轻启唇,唱腔低柔婉转,却透着一股森然鬼气:
“红烛泪,纸灰飞, 夜半嫁衣为谁披? 铜镜里,胭脂碎, 谁在轻声唤我归?
黄泉路,莫徘徊, 孟婆汤,且慢饮, 等我牵你过忘川, 今生无缘来世债。”
窗外,阴风骤起,几片纸钱被吹进屋里,落在傅星沅脚边却丝毫不影响他继续唱曲儿:
“冥婚约,阴阳拜, 红线缠骨解不开, 你穿寿衣我披红, 坟前交杯共棺埋。
唢呐声,哭也笑, 白灯笼照奈何桥, 纸马摇,纸轿飘, 鬼媒唱礼到破晓。”
柳言生的魂体在唱词中渐渐凝实,最终化作一个俊朗的青年模样,红衣墨发,眉眼含笑。
“若你魂散三更雨, 我化青烟随你去。 拜天地,拜幽冥, 人间最苦是长情, 来世若得同白骨, 风月共朽也甘心。”
随着傅星沅最后的唱词结束,柳言生激动的上前伸手轻轻握住傅星沅的手腕,低声道:“媳妇儿,我好像……活过来了。”
傅星沅停下唱词,静静看着他,半晌,忽然轻笑:“那正好。”
柳言生挑眉:“正好什么?”
傅星沅凑近他耳边,气息温热:“正好拜堂。”
窗外,鬼轿依旧悬在村子上空,唢呐声凄厉悠长。而屋内,红烛高烧,映着两人交叠的身影,宛若一场迟来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