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宅院出奇地安静,仅有的几个仆从如同被丝线操控的木偶,眼神空洞地重复着手中的活计。
唯有厨房上方飘散的缕缕炊烟,在这诡异的静谧中昭示着此处尚存一丝生气。
宁识正专注观察宅院,怀中突然传来一阵窸窣动静。坨坨探出毛茸茸的脑袋,小爪子扒拉着她的衣袖,乌溜溜的眼睛里写满了\"想吃\"二字。
\"你不是才吃过?!\"宁识无奈,掏出一整扇烤乳猪,坨坨立刻扑上去大快朵颐,转眼间就啃得只剩骨头,却还意犹未尽地舔着爪子。
浮华尽在她腰间轻轻震动,镜面泛起促狭的波纹:\"啧啧,某些白毛团子闻到蛟息就原形毕露了。\"
它故意拉长声调,\"要不要本镜给你照照那蛟藏在哪儿?省得你把她这点家底都吃空了,虽然也没几个钱。\"
宁识眸光倏然一亮,唇角不自觉扬起:蛟?这倒是意外之喜。她指尖轻轻摩挲坨坨的小脑袋,原本只是来探个虚实,没想到竟钓着条大鱼。事情突然变得有趣起来了。
宁识分辨着空气中的蛟息:\"那你看得出它什么来路,修为几何?\"
浮华尽镜面泛起讥诮的波纹:\"不就个半吊子蛟人,化形都还没利索呢。\"它嗤笑一声,\"那点子修为,全是靠吞噬小妖硬堆出来的邪门歪道罢了。\"
三人将宅院外围探查了个遍,唯独最深处那座青瓦小院始终不得其门而入。院墙四周似有无形屏障,任他们如何变换方位,神识都如泥牛入海。
浓郁的药香从院内飘散而出,其间夹杂着古怪的窸窣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撕扯咀嚼,听得人后颈发凉。
三人踉跄着冲回客栈厢房,刚关上门就齐齐瘫坐在椅子上。
宁识有气无力地拍着桌板:\"小二,速速上些吃食!\"不过片刻,热腾腾的灵米粥、水晶虾饺、酱肉包子便摆满一桌。
谁也顾不得说话,埋头狼吞虎咽起来。这一夜的神识消耗,着实让他们灵力几近枯竭。
烛火摇曳间,墨少洲将茶盏重重一放:\"那宅院里必有妖物作祟。\"
苏倚川把玩着从院里拾来的鳞片,举到灯下细看:\"这纹路说是龙鳞太糙,说是蛇皮又太厚。\"他转头看向同伴,\"莫非是化形不全的蛟?\"
\"确实是蛟人蜕皮。\"宁识将那片青灰色的鳞甲在桌上摊开,\"看这灵气驳杂的程度,最多不过金丹初期的修为。
三人目光一碰,同时\"啧\"了一声。堂堂归元宗长老在外头养了个半蛟儿子,这事要捅出去,论道会怕是要热闹得屋顶都掀翻。
三人围坐在客栈厢房的圆桌旁,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
宁识眯着眼睛捏着块糖糕,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这事儿有文章可做,就是要仔细筹谋。\"
苏倚川把玩着茶盏:\"要我说,还是先借着论道会的机会,把咱们自家那个吃里扒外的解决了。\"他压低声音,\"等清理完门户,再慢慢料理这桩风流债。\"
墨少洲若有所思:\"嗯,归元宗这边倒是可以借力打力。\"他唇角微扬,\"反正有剑影宗的人在,咱们可犯不上背锅。\"
宁识与苏倚川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师兄当真是老谋深算,啊不,是智珠在握!\"宁识故作天真地眨着眼睛。
苏倚川立即会意,装模作样地拱手道:\"正是正是,这份运筹帷幄,真叫我们望尘莫及。\"他刻意将\"运筹帷幄\"四字咬得极重,极其欠揍。
……
论道会前日,奉敕城内各派修士陆续到齐。宁识掰着手指一算自己在外游历的时日,顿时缩了缩脖子。她忙不迭搜罗了各色新奇玩意,拎着大包小包就往师父院里去。
\"师父!\"宁识一个箭步冲进院子,扑通就跪得端正,双手高高举起礼物,\"徒儿知错了,这些日子光顾着在外头长见识。\"
她眨巴着眼睛,话头一转,\"可每到一个地方,看到好吃的就想带给师父,见到好玩的就惦记着师兄师姐们呢!\"
楚逸三人一路摩拳擦掌,盘算着定要给这个没良心的小师妹点颜色瞧瞧。可刚进院门,就见宁识\"唰\"地滑跪过来,动作流畅得跟抹了油似的,三人顿时破功笑作一团。
长泠师尊一袭白衣胜雪,负手立于廊下。他原想板着脸训斥,却在看到小徒弟发间沾着的草屑时,清冷的眸子微不可察地软了几分。
终是轻叹一声:\"嘴上抹蜜,心里怕是连师门朝哪个方向开都记不清了。\"
宁识立刻狗腿地蹭上前,双手奉上茶点:\"师父明鉴!弟子可是日日对着宗门方向三跪九叩呢!您瞧这云雾茶,是弟子特意去\"
\"好了。\"长泠广袖一拂,截住她的话头,\"去把门规抄三遍。\"只是那语气,怎么听都比平日温和了三分。
长泠广袖轻拂,一道灵力悄然探入宁识经脉。
确认她确实毫发无损后,那双清冷的眸子才微微眯起:\"葬龙湾凶险非常,你孤身前去到底所为何事?\"
宁识早料到有此一问,当即挺直腰板,眼神澄澈如初:\"弟子破开幻境后,发现魇心魔踪迹。\"她指尖凝出一缕魔气为证,\"那魔物狡猾,弟子追查许久,这才误入葬龙湾地界。\"
宁识见长泠神色未缓,眼珠一转,立刻像只树袋熊似的挂上长泠的手臂,软声软气地拖长调子:\"师父~\"
她仰着脸眨巴眼睛,\"弟子承认是贪玩了些但真的只玩了一点点!\"说着还用拇指和食指比出个\"一点点\"的手势。
长泠被她晃得衣袖翻飞,终是无奈地屈指弹了下她额头:\"成何体统。\"语气却已不自觉地放柔了三分。
“阿识向来都是没有体统的嘛~”少女半靠在他怀中,笑得眉眼弯弯,精致娇俏的小脸生生将满庭花月都比得失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