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轻的身影逢年过节才回来一次。
仿佛他们的离开,宣告着新年的结束。
年轻人背着背包,在亲人的叮嘱和不舍的目光中,踏上了返回部队的路。
他们挺拔的背影在晨光中渐渐远去,只留下雪地上几行深深的脚印。
还有亲人久久伫立的身影。
陈青山的心头莫名地涌上一股落寞。
那些远去的绿色背影,像一根无形的线,牵动着他心底某个角落。
老话说得好,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再美好热闹的团圆,最后总避免不了分别的结局,无非是长久还是短暂。
……
他下意识地晃了晃左胳膊。
厚重的石膏包裹了这么久,早已成了身体的一部分。
如今,胳膊里的骨头似乎已经长牢实了。
那种隐隐作痛和麻木感也消失殆尽,只剩下石膏带来的笨重和不便。
“该去拆了。”
陈青山心里想着,抬腿跨上了自行车。
崭新的链条发出清脆的“哒哒”声,朝着公社卫生院的方向驶去。
公社卫生院还是老样子。
一股消毒水和陈旧木头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
陈青山熟门熟路地找到骨科诊室,推门进去。
里面人不多,他一眼就看见了正在整理器械柜的张清清。
张清清依旧是那身护士服,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护士帽里。
听见门响,她转过身来。
当看清来人是陈青山时,她拿着纱布的手明显顿了一下。
脸上原本平静的神情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随即又迅速恢复了职业性的平静。
“新年快乐呐。”陈青山微笑着说,在她旁边坐下。
“来拆石膏?”张清清的声音很公式化,听不出太多情绪。
“嗯,是该拆了,要麻烦你了。”陈青山点点头,语气也尽量保持着平常。
自从上次他婉拒了对方的好意后,两人之间就仿佛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薄冰,客气而疏离。
陈青山不知该如何处理,张清清也没有主动再提。
“跟我来吧。”张清清放下纱布,转身走向处置室。
处置室里光线明亮。
张清清示意陈青山坐下,将手臂平放在处置台上。
她动作麻利地准备好锯、剪刀、纱布等工具。
“别动,可能会有点震动。”
张清清的动作熟练而精准,小心翼翼地避开皮肤。
石膏被锯开一条缝后,她又拿起大剪刀,仔细地将坚硬的石膏壳一点点剪开、剥离。
整个过程中,两人都沉默着。
只有石膏碎裂的细微声响在安静的处置室里回荡。
陈青山能清晰地感觉到她呼吸的节奏,以及那种努力维持的平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紧绷。
空气里弥漫着石膏粉的味道,也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尴尬。
终于,最后一层衬垫被揭开,久违的空气接触到皮肤,带来一阵清凉的刺激感。
陈青山的左臂终于重获自由!
皮肤因为长期包裹显得有些苍白、褶皱,肌肉也微微有些萎缩。
但活动了几下,感觉骨头确实已经长结实了,只是关节有些僵硬。
“好了。”
张清清退后一步。
她拿起消毒纱布,快速地擦拭掉陈青山手臂上残留的石膏粉末,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任何多余的触碰。
“骨头愈合得不错。近期注意不要提重物,适当活动关节,慢慢恢复力量。过段时间再来复查一次。”
“谢谢张护士。”陈青山活动着有些陌生的手臂,真诚地道谢。
“不客气,职责所在。”张清清低着头,收拾着器械,将剪下的石膏碎片扫进簸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