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将坠未坠时，血色浸透了整个原野。

风卷着焦黑的茅草掠过官道，道旁歪斜的界碑上，‘云中郡’三个大字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几只秃鹫立在碑顶显得尤为肥硕，似是近日吃了不少饱餐。

枯草簌簌震颤的刹那，地平线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

百余骑裹着锦衣大氅，看起来和他们画风十分不符的西狄人自烟尘中现身，铁制弯刀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他们驱赶着足足有数百踉跄的人影，朝着北方进发。

这些人多为青壮，无论男女，似一串蝼蛄。

郑均模仿着老妇佝偻的姿态，混迹在这支队伍之中。

一路上，郑均沉默不语，只是装作气血旺盛的样子，并不掉队。

三日前，他进入了肃州。

之后便陷入了一种尴尬的境地。

那就是他并不知道这所谓的孽龙在哪里。

但也不好光明正大的问询，便只能遮遮掩掩，以‘神秘人’的身份四处打听，甚至斩杀了一尊外出的西狄通窍武者。

通过种种，郑均这才知晓，这数头孽龙竟在云中郡内镇守。

孽龙一共有五头，其中两头乃是通窍境界，三头为外罡境。

这两头孽龙是为道侣，那三头外罡孽龙，乃是其子嗣。

这五头孽龙来自于北海之地，乃是数万载以前一尊北海龙族法相大圣的后代，与中原妖魔并不相熟。

阴差阳错之下，被西狄元丹大祭司请了出山，参与了对大周的征战之中。

这一路上，郑均也多番打听，得知那两尊通窍孽龙不论，而三头外罡孽龙头一次接触人类，兴奋至极，要日啖人族数百人。

原本在西狄时，一直在吃西狄奴隶。

如今进了中原，自然不可能让他们继续吃西狄奴隶，便在肃州境内命令西狄骑兵，抓些大周人去送给孽龙食用。

而据说这些孽龙从不现身，只有吃人的时候才会现身。

因此，郑均便只能用了一天半的时间，找到了一批正在抓捕大周百姓的骑兵，混迹其中，装作没有能力的样子，准备去充当孽龙的吃食了。

这一路上，郑均都在有意识的和周围的几个肃州百姓进行交流。

同时，利用自己的真元给周遭百姓吊命，以免他们死在这漫漫长路之上。

“这次的两脚羊，挺多啊，也都挺有劲儿。”

西狄骑兵里，一个百夫长拉着缰绳，望向这些数百的人群，不由轻笑一声，略有兴奋：“此番吃完，神龙大人或许就会向单于美言，好叫我得到赏赐，受日与月的祝福！”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批的血食两脚羊折损率如此的低，但这或许就是日与月的祝福吧，让自己能够借此机会飞升。

想到这里，这个百夫长可以说是愈发舒爽了，他看向周围的肃州百姓，当即张口道：“速度加快，在太阳落下之前，赶到大营！”

一旁，有一个精通西狄语的中原人立马谄媚的点头哈腰，接着又耀武扬威的对着肃州百姓们复述一遍，凶神恶煞，看起来有一种很不好惹的样子。

百姓们见此，只能面露悲怆，这般如同被赶的牲口一般，朝着大营方向行进。

郑均默而不语，只是在思考问题。

自己到了那大帐之中，趁孽龙不备，斩杀了那几头孽龙之后，这些百姓又该怎么办？

虽然短期内不会被杀，但长久又如何？

自己……

可无法一股脑带他们全都离开肃州。

肃州的西狄情况严峻，灭了那大营的西狄人，还有其他方向的西狄人，更不要说西狄人中甚至还有元丹武圣这个级别的单于与大祭司，而这两尊元丹武圣更是了不得，有西狄的护国神器，实力远超寻常元丹。

郑均现在根本就没有精力去解决西狄之事，也没有实力去解决。

“生死有命吧。”

郑均摇了摇头，眼眸之中闪过一抹冷意。

虽然解决不了西狄人。

但解决你们这几条孽龙，还是绰绰有余！

而暮色渐深时，西狄大营现于荒野尽头。

木栅栏内矗立着五座以人骨堆砌的祭坛，中央篝火映出铁笼中瑟缩的妇孺，是前几批未被食尽的‘余粮’。

郑均随人群被驱赶至腥臭的围场，脚下泥土浸透暗红血渍，数十具残缺骸骨半埋在沙土中，颅骨眼眶处还残留着撕咬齿痕。

这可真是演都不演了。

郑均摇了摇头，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静候那几头孽龙登场了。

一念至此，郑均便被赶到这里进行调息。

而一旁的几个同样被赶到此地的武者，脸色倒是颇为难看，彼此之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要做什么动作。

不多时，一个看起来年纪二十岁出头，身披破损战甲的武夫凑到了郑均身边，对着郑均低声道：“这位兄弟，这些西狄畜生，是想要用咱们喂牲口，就这么坐以待毙必死无疑！”

“这一路上，我观兄弟你神色内敛，也应是有些武艺傍身的，待会儿要不加入我们，等那些西狄畜生不备，咱们就一起反抗，杀出去，如何？”

那武夫又低声道：“俺是赵王府虎豹卫前军正卒，久经沙场，已经有十多个弟兄同意了俺的方案，成功率应是有个三四成！”

郑均闻言，不由轻笑一声，接着便道：“老实待着，事情自有转机；贸然行动，必然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