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明舒推开病房的门,径直走到床畔边上坐下。
她习惯性望向心电监护仪,机械的运作声音在寂静中无限被放大。
孟明舒用棉签沾了温水,轻轻润着谢贺桉苍白的嘴唇,心头突然涌上无力感,“你怎么还不醒来呢?再不醒来,谢家这偌大的家产可就要便宜谢哲那个野种了。”
心电监护仪的绿光在谢贺桉的脸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监护仪发出规律滴答声,她突然注意到儿子睫毛的颤动频率比心率快了三拍。
就像二十年前躲在玩具熊里装睡的小男孩。
这个发现让她的胃部开始痉挛,仿佛有手术钳在搅动脏器。
犹豫半晌,她微微颤抖着的冰凉指尖突然戳进谢贺桉腋窝——这是母子俩从小的暗号游戏。
孟明舒清晰感受到年轻躯体瞬间绷紧的肌肉,医用毯下传来压抑的震颤。
而一旁的监护仪数值突然飙升,血压线在屏幕上划出陡峭山峰。
“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孟明舒猛地掀开被褥,医用冰毯的电源插头正孤零零垂在床脚。
根本没通电。
她抓起保温杯往儿子大腿泼去,滚烫水渍在浅蓝病号服上洇出深色痕迹。
谢贺桉右腿肌肉骤然痉挛,膝盖顶起被单形成突兀的三角。
孟明舒突然掀开他衣摆,指尖抚过结实的腹肌线条。
这是他身体比较敏感的地方。
他打小最怕挠痒痒。
果然,监护仪警报声撕破寂静。
谢贺桉的睫毛终于颤动起来,在孟明舒伸手触碰报警静音键的瞬间,他忽然攥住母亲的手腕。
“母亲大人果然还是这么聪明。”谢贺桉睁开的眼睛里毫无昏迷初醒的混沌。
“不是我聪明。”孟明舒嘲讽道:“而是你装的太完美了,完美到忘记真正濒死的人,连括约肌都控制不住。”
谢贺桉当年不顾反对,偷偷修改志愿,瞒着她上云京电影学院学习表演。
看来那几年没在学校混日子,这演技把她都给骗过去了。
谢贺桉伸手扯掉身上电极片,露出锁骨下方微型起搏器的植入疤痕,忽略她眼眉间的嘲讽与恼怒,直直与她的目光对视,“你刚才说的那个人,他是我的亲生父亲吗?”
孟明舒的心尖狠狠一颤,“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谢贺桉坐了起来,伸伸懒腰,如实道:“在我‘出车祸’当天。”
孟明舒想起钟管家那天在医院跟她说谢贺桉让人替他和谢文州做dna亲子鉴定。
“可要让您相信他是人渣,我只能比他演得更像人渣。”谢贺桉慢条斯理拔掉手背留置针,指尖划过孟明舒颤抖的唇,“实不相瞒,其实那天你和他在后山吵架,我和孟程骁也在。”
孟程骁带着他完美躲避监控潜入后山。
他们躲在茂密的灌木丛林后边,看着孟明舒指挥四个保镖用军工铲挖出一副空空如也的檀木棺材。
没过多久,谢文州出现在后山。
他们看见孟明舒突然抚过谢文州右耳后那道疤,对他说:“我听说,当年给你缝合伤口的陈医生,前两天在公海游轮失足坠海了。”
“明舒,你教过我的。”谢文州指尖划过她颈动脉,“死人要埋在活人心里才最安全。”
他们听见孟明舒喊他袁见山。
这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孟程骁的猜测竟分毫没错。
如果有人冒充谢文州的身份,那孟明舒一定是知情的。
即使装得再像,也不可能瞒得过枕边人。
又听见她对谢文州说:“陈医生公海游轮失足坠海,移走谢文州的骸骨……你这是害怕我把你的身份公诸于世?”
那时,他才知道原来后山之所以被列为任何人都不能靠近的禁地,是因为那里埋着他的亲生父亲谢文州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