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他转身快步出殿吩咐内侍。
待沈彻返回暖阁,他刻意避开萧祁眼中那复杂难辨的幽芒,兀自取了干净棉巾浸湿、拧干。
紧接着,他抬手便欲为江晚卿擦拭额角细汗。
萧祁眸中寒光乍现,终是再难忍耐,沉声开口,“是朕疏忽了,竟未多派几名侍女过来,竟劳首辅大人亲力亲为此等琐事!”
“陈泰!”
陈泰应声疾步至玉屏风前,躬身垂首,“奴才在。”
“速去挑几名手脚麻利、老实的侍女前来伺候!”
“遵旨!”陈泰领命,即刻应声而去。
萧祁的目光这才转向沈彻,深邃的眼底一片冷然,语气平淡“柳宗正一事未完,沈大人不该去整理卷宗,为他定罪?还有兰曦公主要作何定论,其他各国使团也该准备商量回国事宜,国礼可准备妥当了?”
一桩桩一件件,皆是关乎国政社稷的要务,被他轻描淡写地抛在沈彻面前。
沈彻闻言,面上无波,心中却非但不恼,反而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欣然。
帝王虽然被情蛊带走了对晚儿所有的情意,但,此时看来,他终究未能全然割舍!
若不是在意她,怎会因他区区照料之举,便如此大动干戈,甚至不惜搬出国事,只为将他逐离这暖阁?
沈彻凑巧窥见这难得的一丝妒忌之心。
他毕恭毕敬地躬身行礼,声音沉稳,“陛下所言极是,是臣疏忽了,臣告退。”
江晚卿咬着下唇,蹙起了眉心,纵使从前表哥偶有言语凌厉,萧祁也从未对他冷言相向。
这话里事关朝务国政,萧祁说得冠冕堂皇,江晚卿也察觉出一丝不对来。
她挣扎着推了推锦被,屈膝跪在软榻上低垂螓首,声音带着病弱的轻颤,“陛下,表哥不过是一时关心则乱,难免失了分寸,但无论是朝务还是其他陛下吩咐的事,表哥素来严谨勤勉,从未有半分懈怠,望陛下明察!”
萧祁看着她拖着病体,身形摇摇欲坠地跪在眼前,心头那股无名火更是“腾”地燃起,语气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你就这么担心朕会降罪责怪与他”
江晚卿惊诧地抬起头,眸中水光潋滟,“陛下乃是明君,绝不会因此责怪表哥,我只是将实情说出,不忍见君臣之间因些许误会而生嫌隙,表哥一心一意辅佐陛下,所求无非是与柔嘉公主琴瑟和鸣,心不在功名利禄,陛下早就知晓这些,我”
她急切地分辩着,气息微促。
“罢了。”萧祁打断了她。
经江晚卿提起,萧祁理智回笼。
他瞬间记起,沈彻与柔嘉向他求过姻缘一事,他本该给两人写下圣旨,将此事落实!
“朕不会责怪他。”萧祁的声音沉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只是,纵然他是你表哥,也该避讳一些。”
萧祁说完站起身,盯着江晚卿依旧泛着桃粉色的小脸。
他那冷硬的声音里,终是渗入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柔和,“在这好生养着,若觉着无聊,就让柔嘉过来陪陪你,你身子还未好全,就别出门吹冷风了。”
“多谢陛下!”
“恩。”萧祁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江晚卿垂首应道,思绪纷乱如麻,并未捕捉到帝王那声应诺里,与平日细微的不同。
萧祁的身影甫一消失,一股浓烈的不安便自江晚卿心底翻涌而上。
她强按下心底翻涌的情潮,强迫自己冷静!
她早已看不清萧祁心中所想。
那双漆黑不见底的凤眸里,尽是难以窥测的幽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