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什么办法联系家里不重要,重要的是联系。
欧扬已经很久没和家里联系过,忐忑不安地拨出熟悉的电话号码,拨号音响过几次之后,电话接通,对面传来一个疲惫的声音:“喂,你好。”
“妈……”只说了一个字,欧扬就哽咽了。
“儿子,你怎么这么长时间都不来个电话啊,都快急死我了……”欧母二话不说,立马就是一通数落。
欧扬静静地听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面对其他人,他可以坚定,可以强硬。可他毕竟只有二十出头,在父母眼里,依旧是个孩子。
好一会儿,欧母才停下来,问起欧扬的近况。
“我挺好的,身体倍棒,吃嘛嘛香,就是人还在米国,通讯不方便,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
“没事没事,人没事比什么都强,你不用惦记家里,我和你爸都好着呢!”
“我爸回家了?”欧扬又惊又喜,“不是说上船了么?”
滞留米国的船只不少,他一直担心老爹被困在某一艘船上无法回国。
那样一来,家里就只剩下母亲一个,儿子和老伴都不在身边,很难想像老娘自己一个人,会不会忧虑成疾。
如今父亲回去了,他也能放心一点。
“回来了,早就回来了。”欧母又开启了唠叨模式,详细说起欧父的遭遇。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那段时间大量船只派往米国,接回大批人员,欧父乘坐的那条船走的晚,还没到米国就被拦回来。
那个时候,东大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回国的同胞都被集中起来,必须隔离足够长的时间,反复检查确定没问题后才能离开。
事实证明,老米封锁棕熊市并非一无是处,最起码,在疫情初期有效控制了幻肺菌的扩散,给东大撤侨争取了足够多的时间。
至于在太平洋上安置同胞,那已经是后期的事了。
欧扬听了一阵,才找个机会打断:“妈,我爸呢?我想跟他说几句。”
“你爸没在家。”欧母叹了口气,“他到侨办听消息去了。”
“听什么消息?”欧扬愣愣地问。
“还能是什么消息,当然是你的消息!”
经过欧母的解说,欧扬总算了解,家里并不是完全隐瞒所有在米同胞的消息,如果确定生还或是死亡,侨办会派专人将在米人员的情况告知家属。
但这种通报限制极多,死亡自不必说,必须有确凿的证据,只有证言或者其他证据不足的情况,只会列为疑似遇难。
生还也不是有消息就马上通知,而是必须回到东大的船上,在自己人的地盘才算生还。
如果还在疫区就迫不及待地把消息通知家里,万一过几天又失联该怎么办?算失踪还是遇难?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确定感染。
这个就比较麻烦了,最初都是将情况直接通知家属,问题是幻肺菌无药可治,医护人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病程逐渐发展,直至病人死亡。
在这种情况下,就必须仔细考虑实际情况了,如果当事人处于萌发期,会在清醒时安排他们和家里联系,交待一下遗言遗嘱什么的。
每一次联系都很残忍也很揪心,但不得不这样做。
至于已经进入成长期的感染者,通常的做法是尽量隐瞒,直到病人死亡再通知家属。
最初,找到成长期的感染者也会通知家属,一些情绪失控的家属指责救治不力、财产遗失、要求见最后一面什么的,总之就是闹出不少乱子,将大量宝贵的人力物力白白浪费掉。
痛定思痛,才形成了成长期不通报的潜规则。
母子俩说了好一会儿,才在欧母依依不舍的嘱托中挂断电话。
朱一鸣和江雨薇,也分别与家人通了电话。
和欧扬一样,两个人不敢说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只是反复强调此刻已经安全,只要疫情结束就能回家。
两边都知道,疫情没那么快结束,然而话里话外所有的不切实际,都寄托着疫情早日结束的愿望。
一场疫情,不知道造成了多少悲剧和终身遗憾,正如那句话所说:时代的一粒灰,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大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