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杨展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蜀王为何要联合大西王祸害成都时,蜀王府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鎏金兽首烛台将大殿照得恍若白昼,三十六名身着鲛绡薄纱的侍女正踏着羯鼓节奏起舞,广袖翻飞间,腰肢缠绕的金线流苏扫过青砖,溅起细碎金芒。
蜀王端坐在镶嵌南海明珠的檀木宝座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青玉扳指。
大堂左侧,大西王斜倚在虎皮椅中,青铜酒樽被他握在骨节嶙峋的掌心,粗粝指腹划过杯口时,发出细微的刮擦声。
他眉间那道箭伤疤痕在烛火下泛着暗红,恍惚间真如第三只微睁的兽瞳,冷冽目光扫过蜀王时,对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大西王对面,则是金发碧眼的老拜。
两人案前皆摆着看起来极为珍稀的酒菜,正笑呵呵的看着侍女起舞。
本是生死相向的两方首领级人物,此时竟然坐在一起吃喝谈笑,这画面看起来极为怪异。
“大西王果然是人中龙凤,如此险地也敢面不改色直闯而来。”
酒过三巡,蜀王率先打破沉默,声音里掺着刻意堆出的豪爽,玉冠上的东珠随着他点头轻轻摇晃。
大西王仰头饮尽美酒,喉结剧烈滚动,酒水顺着虬髯滴落,在玄色蟒袍上晕开深色痕迹。
“哈哈,蜀王过誉蜀王过誉,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若是连成都城都不敢入,哪有自信说拿下成都。”
大西王霸气外露,根本不在乎成都城的危险。
事实上,对于此时成都城的危险,他还真的一无所知。
毕竟另外三路大军的溃败太过彻底,而南路军又一直在攻城,他一直没收到另外三路传递过来的消息。
等到另外三路大军的报信者来找他时,他已经通过地道进了成都城,完美错过了收到三路溃败消息的机会。
如今,有蜀王这个成都名义上的管事人跟自己坐一桌吃饭,他觉得成都城已经是他囊中之物。
只等其他三路大军攻进城内,再配合他手上兵马与正在攻城的南路军,成都城还不是任他搓扁揉圆。
要是让他知道此时他已经是三路溃败,只剩南路大军还在孤军攻城,不知还能不能如此淡定。
当然,除了他不知道另外三个方向的事,蜀王也不知道。
此时的蜀王脸上虽然笑嘻嘻,心里却是早已骂翻了天。
在他想来,有大西王数十万大军围攻,成都守军被灭只是时间问题。
他没有与成都共存亡的心思,自然是想尽办法逃离。
但他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真是运气差的逆天,一不小心成都被围了,好不容易解了围,自己带人混出城去,结果又被人给抢了,自己也被灰溜溜的赶了回来。
回城之后,他第一时间就让人将王府通往城外的地道进行拓宽。
没错,蜀王府本来就有直通城外的地道,只是蜀王嫌弃地道太过窄小,只能让人爬行通过,太过不雅,配不上他的身份,也不利于他转移财物,他有点嫌弃,这才一直没有动用地道逃跑。
结果从城门出去,却弄了个灰头土脸,财物也被洗劫一空,这才让他有了动用地道的心思。
不过,让他爬地道肯定是不行的,他要将地道拓宽,不说要能让马车通行,最少要让他在里面昂首阔步前行才可以。
否则,怎么配得上他这个天潢贵胄的身份?
被赶回城这么多天,他就一直让府中手下挖地道。
蜀王做为成都城名义上的统治者,蜀王府自然是极尽奢华,占地足有上百亩,人工湖都有一个,里面的护卫家丁也都是他完全信得过的人,将整个王府围得严严实实。
所以,他们这么多天的地道拓宽行动,挖出来的泥土全倒进人工湖,外人自然一直没有探听到半点情况。
今天,在大西军总攻成都时,蜀王府终于将地道成功拓宽。
在大战正酣时,蜀王就让人趁着喊杀声不断,带着金银财宝通过地道往城外逃。
可惜,不知是不是老天爷跟他开了个玩笑,他们刚一出地道,就被巡视战场的大西王撞了个正着。
蜀王本来还想靠着自己身上那一身“朴素”的衣裳蒙骗过去,说自己就是一个普通富户,想通过献出钱财换一个活命的机会。
却不想大西王是什么人物,眼光何等毒辣。
那么多财物,蜀王别说换一身“朴素”的衣裳,就算伪装成车夫,他也知道此人是谁,当即一语点破他身份。
蜀王倒是光棍,一看自己身份被识破,直接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声泪俱下的求饶,说只要大西王饶了他,他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大西王刚看到南路军大半夜都攻不破成都城,正为如何派大军进城从南城守军后面给他们来个腹背受敌这事而伤脑筋,现在看蜀王来这么一出,顿时喜出望外。
当即向蜀王提出条件,只要蜀王掩护他带兵入城,协助他顺利接管成都城,他可以放蜀王离开,让他到滇南去当个富家翁。
让大西王接管成都城,蜀王是不在意的,城中百姓死活关他什么事,他只要自己快活就好。
只是大西王如果行屠城之事,他这拱手让出成都者的罪过,恐怕会被南明朝廷清算。
他将自己的担忧提出来,并胆怯的表示,如果大西王要屠城,他是万万不会帮助大西王接管成都城的。
对此,大西王矢口否认,说这都是其他人对他的污蔑,只要蜀王能命令守军投降,让他顺利接管成都城,他定然会善待成都百姓。
至于说接管之后百姓不服管教被他派兵剿灭,那就跟他之前的承诺没有关系了。
他大西王可是一个极重承诺的人,说善待百姓就善待百姓。
事到如今,蜀王还有什么好说的,自然是亲自带着大西王回了自己的蜀王府。
跟着一起来的,还有大西王的五千亲卫军。
这五千亲卫军,是大西王真正的底牌,也是他手中精锐中的精锐,全是能以一挡十的高手。
现在,他跟蜀王在王府中享受,这些人则正带着蜀王的手令跟令牌前往城墙,准备从杨展手中接管南路城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