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巧云一直在说着单位的好处,但孙雨南只觉得喉咙发紧。
“生病了可以挂账,退休还有工资,最重要的是,这工作还能传给下一代。”沈巧云越说越兴奋,“你说说,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啊!”
孙雨南忍不住插嘴:“妈,二十年后的事谁说得准?说不定到时候规矩都变了。再说,孩子还没出生呢”
“那是以后的事。”沈巧云瞪了她一眼,语气严厉起来,“现在你就给我好好干,别整天想那些有的没的。”
突然沈巧云就皱着眉头问:“都两点了,怎么还不收拾收拾去公司??这么大的单位,纪律不会这么松吧?”
“我今天休息一整天。”孙雨南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又不是第一次来,用得着这么客气?”沈巧云不满地嘟囔着,“你这孩子,就是太随便。”
第二天,沈巧云买菜回来,刚推开门就看见孙雨南蜷缩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破旧的言情小说。
“才十点多,你怎么在家?”沈巧云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责备。
孙雨南慌忙把小说塞到沙发垫下:“请了几个小时的假。”
“请假?”沈巧云的声音拔高了八度,菜篮子重重地放在地上,“你是不是不舒服?赶紧去医院!”
“没事,感觉脑袋有点过载。”孙雨南揉了揉太阳穴。
“脑子累?”沈巧云的语气像是在训三岁小孩,“你糊弄谁呢?哪有因为脑子累就请假的?你这工作态度,怎么能在军工厂干下去?”
孙雨南缩了缩脖子:“真的,领导批准的。”
沈巧云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你就是懒!在单位混日子也得把时间混够了啊!你这样,让领导怎么看你?”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孙雨南坐在沙发上,听着母亲絮絮叨叨的唠叨,心里越发不安。窗外,一只麻雀落在树枝上,欢快地跳跃着,她多希望自己也能像那只小鸟一样自由。
下午上班前,沈巧云塞给孙雨南两个垫子:“午觉的时候给你缝的,坐着舒服点。”
孙雨南拿着垫子,心里更虚了。垫子上绣着喜鹊登枝的图案,每一针都透着母亲的期望。
她最近就怕遇到吴总工,生怕又被安排新任务。每次看到吴总工远远走来,她就会躲进洗手间,或者假装在翻找文件。
帮忙算算数已经够意思了,其他的她是一点都不想碰。可母亲的期望像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傍晚,孙雨南鬼鬼祟祟地溜到香大娘家。夕阳的余晖洒在院子里的石榴树上,香大娘正在练毛笔字。
“香大娘,我来了。”她压低声音说道,像个做贼心虚的小偷。
屋内光线昏暗,香大娘正在收拾桌上的笔墨。听到声音,她抬起头,眼角的皱纹随着笑意舒展开来:“又从单位溜出来了?”
“可不是。”孙雨南大大方方地在椅子上坐下,木椅发出吱呀一声响。她伸了个懒腰,语气里带着几分抱怨,“我妈最近又开始折腾我了,说什么要我好好工作,争取升职。每天盯得我都喘不过气来。”
香大娘一边整理着桌面,一边摇头笑道:“你妈这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呢。”
“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整天操心这些。”孙雨南撇撇嘴,“您说我妈怎么就不明白呢?工作不是人生的全部啊。”
“你母亲现在正当年,正是爱管闲事的年纪。”香大娘将最后一支毛笔收进笔筒,转身走向角落里的老柜子,“来,陪我下盘棋。”
孙雨南眼睛一亮,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正合我意!我可是练习了好几天呢。”
香大娘取出那副有些褪色的棋盘,动作轻柔地摆在桌上。阳光从窗棂间斜斜地照进来,在棋盘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两人下了一盘棋,孙雨南输得心服口服。她看了看表,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糟了,该回家的时间到了。”
“香大娘,我先走了。”孙雨南站起身,又小心翼翼地往外张望。她的目光在巷子两头来回扫视,生怕看到沈巧云的身影。
确定安全后,她骑上自行车往家里赶。夏日的风拂过她的脸颊,带来一丝凉意。路过街角的小店时,一阵诱人的香气飘来,孙雨南忍不住停下车,买了几块糖果揣在兜里。
进门时,她故意提高了声音:“妈,我回来了!”
屋里静悄悄的,没人应声。
孙雨南暗自松了口气,从橱柜里翻出几片猪肉脯。正当她美滋滋地享受着难得的清闲时光,门口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沈巧云提着一篮子青菜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雨南啊,你猜我今天听说了什么?”
孙雨南的动作顿了一下,喉咙有些发紧。但她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听说什么了?”
“听说有人下午四点就看见你回家了。”沈巧云放下菜篮,目光如炬地盯着女儿,“我还特意回来看了看,没见着你人影。这是去哪儿野了?”
孙雨南心里暗叫不好,没想到邻居的情报网这么厉害。她咽下最后一口猪肉脯,干脆破罐子破摔:“那我就实话实说了,我确实是下午就回来了,而且不光今天,以后我还会这样。”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沈巧云的声音陡然提高,“当初找工作多不容易,现在有了工作反倒不珍惜了?你知道多少人排队等着要这个岗位吗?”
“妈,我这不是不珍惜。”孙雨南笑嘻嘻地说,试图缓解紧张的气氛,“我该做的工作都做完了,请个假怎么了?再说了,我也没耽误什么事啊。”
“你”沈巧云气得说不出话来,转身就往厨房走,“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省心的女儿!”
韩震宇回来时,一进门就感觉到了不对劲的氛围。厨房里锅铲声音特别大,客厅里的孙雨南缩在沙发上,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
“怎么了这是?”他小声问孙雨南。
“没事,就是被我妈发现我早退的事了。”孙雨南满不在乎地说,但眼神里还是透着一丝担忧。
晚饭时分外沉闷。沈巧云一言不发地扒着饭,时不时瞪孙雨南一眼。孙雨南低着头,扒拉着碗里的饭粒,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哄母亲开心。
晚上,孙雨南拿着一盒雪花膏,蹑手蹑脚地来到沈巧云房间。房门虚掩着,透出一线昏黄的灯光。
“妈,别生气了。”她站在门口,声音软软的。
“谁生气了?”沈巧云冷哼一声,翻着手里的杂志,“我是对你失望。”
“那您别失望。”孙雨南走进去,把雪花膏放在床头柜上。
“我还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