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漫妮在家待了不到半天就离开了,家里又只剩下李婆子一个人,连吃饭都没劲的很。她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乘凉,他们家门口有一棵歪脖子榆树,榆钱已经落败了,风一吹哗哗的往下落。
远远就听见自行车铃响得当当当,她眼睛陡然就亮了,一抬头果然就瞧见儿子骑着二八大杠回来了。
“吃饭了没有?”李婆子说着就起身,准备到灶屋给儿子热饭。现在家里就剩下他们娘俩个,她不心疼儿子谁心疼呢?
说起来就让人生气,儿媳妇说是去半个月就回来,这都一个多月了也不说回来,每个星期就回来半天,回来也不做家务,倒让她这个做婆婆的伺候,真是没天理了!
李国祥把自行车放到墙根,道:“吃过了。妈,你进屋,我有话跟你说。”
儿子难得跟自己说话,李婆子笑颠颠的就进了屋在沙发上坐下,一本正经的问道:“啥事呀?”
李国祥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把信封递给了老母亲。
李婆子一脸困惑的接过信封,打开一看,原本眯着的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嘴巴也张得老大,声音都在颤抖,“这,这么多钱?儿子,你这是从哪里来的?咱家虽说是缺钱,可,可也没有到走投无路的时候。儿子,你可千万不敢犯错误啊!”
李婆子想不到儿子能从哪里弄来这么多钱,只能想到是什么非法收入,这么高的数目被抓住可是要枪毙的呀!她是想捞钱不假,可这钱她是万万不敢捞的。
“妈,你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犯错误,真要是这钱来历不明我也不敢明着给你看呀!”李国祥笑着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着,骑了一路车,他也渴了。
“那这么多钱哪里来的?”李婆子听儿子说没有犯错就放下心来,把一摞钱拿了出来,数了一遍又一遍。
“两千,两千块呀!我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多钱呢!”李婆子兴奋把一大摞大团结放在鼻尖嗅着钱币特有的油墨香,香,真香啊!
“妈,别说是你了,我也是头一次见这么钱。”李国祥笑道。
“儿子,你快说说,这钱哪里来的?”
“我刚才是在周老师家里吃的饭,就是周书恒家里,这钱就是周老师给的。”李国祥说道。
“周书恒?就是那个对唐蜜耍流氓被抓到公安局的?”李婆子皱了皱眉头,道:“他家这么有钱呢?”
“可不是嘛,他爸妈都是大学教授,他爸还经常出版书呢,一本书的稿费就不是个小数目,家境殷实啊!”李国祥感叹道。
“他爸他妈都是能行人,他怎么净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儿?这也太丢人了!”
“谁说不是呢?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父母能力强的,孩子不一定就能力强,这都不是绝对的。这次的事儿要是处理不好,不仅是对他本人,就连他父亲的名誉都要受损的。哎,他惹谁不好,偏要娶惹唐蜜,还被陆向东和张大勇抓个正着,想替他开脱都难啊!”
李婆子这下算是明白了,这钱是周家给儿子让处理周书恒的事儿呢,一想到这么多钱马上就是自己家的了,她眼睛都放亮了,“那这事儿办成了这钱是不是就给咱们家了?”
“办成了这钱咱也不能要!”李国祥掷地有声的说道。
“啊?不要钱,那不是白忙活了吗?”李婆子不高兴的说道。
刚才她以为这钱来路不明所以不敢要,可现在都清楚,这是老周家给儿子的辛苦费,为啥不能要?总不能白干活吧!
“妈,你不是一直想给漫妮找个好人家吗?你觉得周家怎么样?”李国祥突然开口说道。
“啊?周家?”李婆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脑筋转过弯后,突然两手一拍大腿,“国祥,你的意思是咱们跟周家结亲?”
李国祥点了点头。
“那肯定是好呀,周家老两口不都是教授吗?这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哪,他们家条件也好。只是,他们能看上咱们家漫妮吗?而且我听说他好像跟舞蹈队那个叫许晓蝶的正在处对象,这事儿怕是不行吧?”
李婆子当然乐意了,这么有钱的亲家,她连想都不敢想。只是光是她愿意也没用,也得人家周家同意才行。
“周书恒出了这事儿,许家只当他是瘟神,巴不得撇的远远的呢。这许家和周家门当户对,都是龙川市有头脸的人物,他们两家结亲不成,周家只能放低要求了。可对于普通家庭来说也是不可多得的机会,只要我这次把事情给办成了,漫妮绝对有机会。”李国祥慢条斯理地掸去肩章上的榆钱,慢条斯理的说道。
这次的事儿他一定全力以赴,把路给妹妹铺好。嫁入这样书香门第家境优渥的人家,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机会的。还得感谢周书恒干得这些蠢事,要不然他们家还没机会呢。
“哎哟,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件要紧事儿,你得赶紧劝劝呢。就你那个妹子,听说唐蜜从陆家搬走了,这心思又活络起来。也是造孽了,她怎么就被陆向东那个大老粗给迷住了呢?你赶紧劝劝她,别让她犯糊涂。我是宁愿选周书恒,也不会选陆向东的!”李婆子态度坚决的说道。
周家啥家庭,陆家又是啥家庭?是个人都知道该选谁!
“行,过两天不忙了我就去看看她。”李国祥说道。
他知道自家妹子眼光高,不是谁都能看上眼。可周书恒不是普通人,妹妹是个聪明人,她会知道该选谁的。这一点他对妹子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他们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妹,性情自然也是一路的。
李婆子把钱放回到信封了,又拿手摸了摸,好,真好啊,家里的事儿果然都有了转机。要是姑娘再攀上周家这个高枝,那他们李家飞黄腾达也就是时间问题了。这神婆子果然没骗她,自从把摆置的东西放到四个墙角之后,家里的运势真就好起来了。
等姑娘和周书恒搭上线,自己可得要好好去还愿。
…………
看守所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在周书恒青紫的眼窝投下蛛网似的阴影。他舌尖抵着缺齿的牙床,铁锈味在口腔弥漫。脚步声由远及近时,他盯着墙上的血手印笑了——那是上周‘审讯’时陆向东留下的。
因为有了李国祥的照顾,周书恒在公安局的情况还算可以。脸上的伤好了很多,也开始消肿了,唯一遗憾的就是掉了两颗大门牙,虽说不是什么致命伤,可毕竟是门面,这一开口说话都漏风,实在是有损颜面。
周书恒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他的事情说简单也简单,没什么可审问的。可李国祥受了委托,还是要找机会把他提出来问一问的。
周书恒坐在椅子上,两只手还带着手铐,神情麻木,一句话也不说。自从他被抓进来就一直是这副样子。
“还是不愿意说话?”李国祥走过去替他解开手铐,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活动活动手,一会儿手该麻了。”
周书恒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他并不知道李国祥和父母之间的关系。自从他被关进来之后,受到了不少‘特殊照顾’,毕竟这里是陆向东的地盘,他遭罪也是在所难免的。
他最喜欢陆向东来问话,从他落寞还有急躁的语气中可以察觉他和唐蜜之间的感情出现了裂痕,只需要自己随便一刺激,他就会变得焦躁不安,他就喜欢看他失控的样子。
他动手越狠就越说明他的无力感越强,自己的成就感也就越强。虽然自己身体受了罪,可心里却是畅快的很!
他扫了一眼李国祥,眼前这个警察对他还算是照顾,这已经是第二次来提审自己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审的,就那么一回事,随便他们说自己是耍流氓还是怎样,顶多也就是判半年,自己已经在里面待了两个多月,再过三个月,他们不放也得放自己出去。
自己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唐蜜她又该如何弥补自己呢?想到这,他舔了舔嘴角,眼里闪过一丝亢奋。游戏既然已经开始,那就不会轻易结束了!
即便李国祥给周书恒解开了手铐,周书恒也没有看他一眼,低着头,嘶哑着嗓子道:“警官,我都说了我认罪,还有审得必要吗?”
李国祥倒了一杯水递给他,“我不是来审你的,就是了解一下你和唐蜜之间的关系。你父母都是大学教授,父亲更是有名的作家,我想这么优秀的父母肯定养不出混蛋的儿子,所以我相信这件事必定事出有因,绝不是有意的。”
周书恒听了这话,抬起了头,眼神锐利的盯着李国祥,语气中带了一丝凶狠,“你调查我父母?”
父亲这两个字像把生锈的刀,生生撬开记忆的腐肉。
那年书房里,《当代文学批判》的精装本砸在额头时也是这般疼。十四岁的他跪在满地稿纸中,听父亲对采访的记者笑谈‘犬子愚钝’,看母亲把获奖证书摆成遮羞的屏风。血滴在‘周明远著’的烫金字上,开出妖冶的花。
他从来不是父亲的骄傲,于他而言,自己不能给他的声名前途锦上添花,就是没有用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