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殷实人家的堂屋,梁顶多不过一丈二,抬头能看见椽子上的泥灰往下簌簌掉。
墙是夯土掺着碎陶片垒的,外头抹层薄石灰,风一吹就露出里头灰扑扑的底色。
窗户糊的是粗麻布,透光性差,白天屋里也昏暗。
家具多是祖上传下的旧木桌椅,表面斑驳,角落里还堆着几口修补过的陶缸。
院子里鸡鸭成群,粪土味扑鼻,这才是真实的生活写照。”
颜一墨的的声音不疾不徐,尾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叹息。
让人身临其境,仿佛她真的亲眼见过那些岁月的痕迹。
王德发愣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因为他清楚,颜一墨说的是对的。
他虽然自傲了点,也好色了点,但学术上从不马虎。
刚才心高气傲是因为,没想到这里有对古代生活如此了解的人。
知道历史正史的人不少,但真正懂得那些细微末节、生活琐碎的,却寥寥无几。
“你……”
王德发刚吐出一个字,就被颜一墨轻轻抬手打断。
她柳眉微蹙,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满:
“我还没说完,衣着方面,就算殷实户,也得等过年才添新袄。
平日里穿的粗布衫子,补丁摞补丁还舍不得扔,浆洗得发硬的领口磨得脖颈发红。
男人下地干活穿草鞋,女人纳鞋底用的是碎布条,千层底里还掺着稻草。”
现场陷入诡异的寂静。
凌晏望着颜一墨挺直的脊背,忽然想起初见时她蜷缩在雨幕里的模样。
此刻的她站在尘土飞扬的工地中央,周身却散发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场。
“一墨对历史研究得这么厉害?要早知道,我都不请这个博士来了。”
柳雨菲双手抱胸,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被怼得说不出话的王德发,脸色愈发难看,也找不出破绽去反驳颜一墨的话。
于是只好扭头对柳雨菲说道:
“哎,我说,雨菲妹妹啊。你把我请来,不就是想听听专业的意见嘛,又找了一个人来反驳我,这是开辩论会还是怎么的?”
柳雨菲之前做过主播,拿捏男性心理很有一套。
她带着王德发来到一旁,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厉害呀,刚才你的气场,有大小姐的味儿了。”
凌晏快步走到颜一墨身边,不着痕迹地替她挡住飞扬的尘土,竖起大拇指时,袖口不经意间扫过她的手腕。
“嘿嘿,我就是回忆了一下,实话实说。他把我们那里的殷实人家,想得跟你们这儿一样了。能吃得饱饭,穿得暖,就已经算殷实人家了。”
颜一墨在凌晏面前,又恢复了平日的温婉,脸颊泛起红晕。
“晏子!过来过来!”周先友在工地另一头挥舞着手机,橙色卫衣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
“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颜一墨“嗯”了一声,跟在凌晏身后,穿过这片工地,来到了另一片工地。
听说过女人之间的好胜心很强。
但两个女人为了争另一个女人,而一人修一栋房和一个院……
确实不多见。
“怎么了?”凌晏踢开脚边的碎石问道。
“我们社长大人找你,好差事。”周先友挤眉弄眼地撞了撞他肩膀,咧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