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帆港盐船沉没的事,二位夫人听说了吗?”
二人立刻变了脸色,对视一眼。
盐船沉没的消息还在封锁中,萧玉归是怎么知道的?
“这船一沉,几家欢喜几家愁啊。”看向钞芮池僵在脸上的笑,萧玉归笑得更痛快,她意有所指道,“没记错的话,盐运由谈大人掌管吧?自家夫君这都火烧眉毛了,夫人还有心思在这儿拉着妹妹赏花,真是妹妹羡慕不来的好心态。”
“你是怎么知道的?”崔明绫倒是颇为好炸,沉不住半点气,皱着眉问出了口。
萧玉归却并不回答,拨开钞芮池拦着她的手臂,径直向前,仿佛自言自语般幽幽道:“也不知道闹没闹出人命来,若还牵扯上了人命官司,那可就真的麻烦了。”
“这萧玉归什么来头?她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你们那边走漏了风声?”回头恶狠狠盯着萧玉归摇曳走远的背影,崔明绫猛地转头质问钞芮池,两眼都要喷出火光了,还不忘压低声音。
“姐姐,这,这可是一不留神我夫君……啊不,我们九族都不保的事情,怎会从我们这边泄露?我们是万万不可能的啊。”钞芮池慌忙辩解。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这边泄露了?”
“啊不是,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或许,底下的人不得力也是有的。再说,她知道了又何妨,咱们手下动作快一些,到时候他们想查也查不到,就跟之前一样……”
“叫谈冠手脚麻利点,要是给国公惹上麻烦,你们的福气还在后头!”崔明绫眉眼间压着黑雾,拂袖离去。
“是,是……”钞芮池一改方才趾高气昂的模样,低眉顺目地跟在崔明绫后面。
但崔明绫并没有看见,身后的钞芮池深吸了一口气,目光阴鸷地飞快掠了一眼她的背影。
另一边萧玉归平复了心情,回到席上,没有注意到迟琰冲暗处隐晦地点了点头。
“回来了,去这么久。”听到动静,迟琰侧首仰头看她落座,满头珠翠轻晃,她下意识去扶冠,镶宝金护甲带过一线冷光。
迟琰如何得知萧玉归去哪儿做甚的?
耳报神此刻正一脸不忿地在身后站着,冯疏雨剜了一眼萧玉归的背影——表哥真是被迷了心智,萧玉归和三皇子一同出去这么久,他竟就这种反应?
“头次进宫,路上顺带赏了赏宫景,难免迷了眼。”
“脸色怎么不太好?”
萧玉归一愣,她以为自己伪装的已经很好了,却没想到迟琰看到他的第一瞬间就发现了她不对劲,一时有些动容,却也没法解释,只能糊弄两句,“是吗?兴许是饿太久了。”
“就快开宴了,先用些茶点吧。”递了一盘荷花酥给萧玉归,迟琰看了眼滴漏,浮箭在盛水莲花盘中微微颤动,箭尖堪堪要触到“午”字刻痕。
萧玉归接过却没吃,又搁下了。
她心里烦乱,胃里像过了冰一般凉嗖嗖地反胃,实在吃不下去东西。
迟琰盯着她奇怪的反应凝神良久,选择不再追问。
果然如同迟琰所说,不多时,便听见一声尖细地“太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宣礼声中,太后扶着陈皇后的手踏入琼芳苑,众人纷纷跪拜请安。
太后身着一袭绛紫色凤纹朝服,头戴凤冠,虽已年过四旬,却仍气度雍容,不见丝毫老态,倒是颇有韵味。
她正看着下首仿佛在寻找什么,于是轻而易举就被她寻见了。
萧玉归身上的正红大衫在满殿素雅色彩中灼灼如焰,刺得她顿时瞳孔骤缩。
而身侧的陈皇后形销骨立,天蓝宫装之下露出一截伶仃手腕,唯有发间那支九尾凤钗彰显着中宫身份。
“太子殿下驾到!”
太子叶清晏的墨色蟒袍掠过青玉砖,未簪女子发髻,而是简单的金冠高束,颇为英气利落。她生来面色温润,看着便将会是德君仁君,只是那双眼看似含笑,深处却藏着化不开的忧愁。
叶悬西紧跟在叶清晏之后出现,他极力克制着自己不往萧玉归的方向看去。
“三哥,等等我!”
一道张扬的声音打破了此刻的寂静肃穆,四皇子叶肆西快步追上叶悬西,脸上挂着讨好的笑。而叶悬西眉眼间满是淡漠,微微侧首,对叶肆西点了点头。
“妹妹,你看那瘸子还真来了。”叶肆西忽然压低了声音,却故意让人都能听得见。
“啧!你小声些!”五公主叶清芜不耐烦地推开一母同胞的哥哥叶肆西,凌云髻中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
众人不必抬头也知道,定是六皇子叶琉西此刻正扶着一名小太监的手,一脚高一脚低地缓步而入。
叶琉西右腿微坡,行走时略吃力,这是娘胎里就带出来的毛病,也是这个毛病完全断绝了他成为储君的可能。
“六弟来得正好。”回头发现他当真来了,叶清晏温声开口,亲自下去搀扶。
叶肆西嗤笑一声:“太子姐姐何必如此?六弟虽腿脚不便,却又不是三岁孩童。要我说,既不方便,便该在静安宫里好好养着,何必出来丢人现眼?”
琼芳苑里此刻静得连根针掉下来都能听见。
叶琉西身形微顿,却很快恢复如常,只轻声道:“四哥教训得是。”
“肆西!”叶清晏皱眉。
“怎么?我说错了吗?一个瘸子,也配跟我们同席?我母妃说了……”
“够了。”太后突然开口,声音不重,却让四皇子叶肆西立马噤了声,“大好春景,哀家不想听这些无谓之争。”她目光扫过叶琉西,淡淡道:“既然来了,就坐下吧。”
叶琉西恭敬行礼,由叶清晏将他引至末座。
五公主叶清芜没有跟她的哥哥叶肆西坐在一起,而是坐在太子叶清晏身旁,不由得掩唇道:“说来也怪,何贵人明知太后素来不喜六弟,为何昨夜非在慈宁宫门口跪了半宿,就为了叫六弟今日赴宴?”
“这事我也听说了,何贵人的心眼儿实在太死了些。”但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
叶清晏摇了摇头,她也觉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