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官女子位份低微又不得宠,宗亲命妇祝贺,不过是看在皇上和太后的面子上。
如今皇上子嗣不丰,自然不论母妃身份高低,每一个都是香饽饽。
但懿妃不同,这位可是实打实盛宠十年如一日的宠妃。
其父兄更是大权在握,若是生了皇子,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任继承人,因此众人的恭贺极为诚心。
而且这位懿妃前阵子才痛失一子,如今这么快就又怀上。
命妇交头接耳,都想着要不要去苏家打探一下,是不是新的了什么怀孕秘方。
安裕也明显有些惊讶,眉头挑了一下,下意识望向懿妃。
许是已经有了一个孩子,又有邢兰兰刚刚怀孕的消息。
安裕这会儿倒说不上是多兴奋,但有孩子总归是高兴。
只是偏巧这怀孕的人是懿妃,让他生出许多纠结。
如今朝中没有什么得用的武将,西北还靠苏承轩坐镇。
安裕倒是生怕苏承轩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但瞧着懿妃那满脸温柔的模样。
他到底还是心软了,懿妃对他的情谊他是知道的。
两人的第一个孩子滑胎时,他也沉寂了很久。
如今懿妃又怀上了,想来也是个安慰。
安裕喉头动了动,放柔了声音。
“你身子弱,可要好生歇着。”
懿妃听见安裕的话,好不得意,笑着应声,还望向那邢官女子。
“多谢皇上体恤,陈太医日日瞧着,嫔妾无甚大碍。”
她这番动作并未遮掩,自然是叫底下的宗亲命妇们都看得清清楚楚。
但却无人觉得不妥。
懿妃本就身份尊贵,纵然都怀了孕,当然也是懿妃的孩子矜贵些。
太后听闻懿妃有孕的消息,起初也一怔,旋即眸中闪过一丝意外,脸上的笑意却浓了几分。
她素来心系皇嗣,从前对懿妃不满,也只是因为她占了侍寝的日子罢了。
于是太后望向懿妃,也十分温和地交代。
“身子要紧,切莫再逞强。先前吃了不少亏,如今可得好好歇着。”
懿妃温顺一笑,低声应是。
而坐在不远处的敬嫔则已面色微变。
她今日打扮极尽清雅,原是希望借着协理之功讨些赞誉,如今却被两桩喜脉生生压了风头。
她勉强维持住笑容,强打精神调遣宫人,心中却已经如翻江倒海。
更有几个嫔位之下的贵人、答应,都面色不甚好看。
这一个邢官女子已够叫人不快,懿妃若再得子,将来后宫怕是又要风向大变了。
一时间,乾元殿内虽是喜气洋洋,但这份热闹之下,却早已涌动着各怀心思的暗流。
而那末座处的邢兰兰,脸上的喜意却已微微僵住。
她原本以为自己这喜脉一出,便可稳住地位,吸引皇上目光,甚至搏个封赏。
可谁知懿妃却在这时也报了喜脉,而且时日还比她早些。
天知道她日日在嬷嬷的磋磨下,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
还好这腹中的孩子也算是给他几番喘息的机会,那日她晕倒后请了太医,说她怀了身孕。
嬷嬷这才免了她日日学规矩,只改念宫规。
她本想着当日就禀告皇上,却被嬷嬷按住,说挑个好日子。
但谁承想,今日又被懿妃生生压一头,邢兰兰只觉得这日子真的过得一点意思都没有。
这会儿她只盼着她肚中这个是个皇子,也好为她挣得几分体面。
太后喝了口茶,目光微垂,掩去眼底深思,唇边却仍挂着笑。
“今儿这喜讯一桩接一桩,竟真是朕家天降祥瑞之日。”
皇后顺势接话,脸上仍挂着雍容的笑意,十分的端庄。
“太后说得极是。后宫喜事连连,是我大安之福,也是皇上圣德所感。”
话虽如此,那温柔动听的语调背后,却是几欲绷断的情绪。
皇后指间紧握的护甲悄无声息地陷入掌心,藏在宽袖下的手,早已渗出细细的血痕。
细丝般的疼痛,反倒让她勉强稳住了表情,不至于在满座命妇面前露出半点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