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初刚要给宁夫人传信,就看到宁世煊疾步而来,“言观主,家父以命人飞鸽传书至母亲。”他的眼角眉梢皆是喜色,“且父亲将酬金从两千两添加至五千两聊表谢意。”
言初眼底漾起笑意,这宁府不愧是百年望族,行事这般爽利大方,若是能多几个这样的主顾,重修青云观指日可待,当然,她并非是诅咒侯府,实在是他们运势低迷得令人唏嘘。
“你接下来作何打算?”言初语气比平日温和三分。
宁世煊拱手道,“王爷已经安排了人来接我们,今夜暂时先在方圆县,家父与二叔都需调息,不知言观主意下如何?”
“那便依你们安排。”言初答得干脆,他们如此痛快,她也自当投桃报李。
暮色渐沉,远处群山已染上黛色,此去方圆县不过半个时辰路程,倒是比这荒村野地适合休憩,至于这青霭村的善后事宜,自然有裴明真和宣政院接手,倒也无需她再费心。
暮色四合时分,一行人抵达方圆县,客栈早已备好了上房,宁靖年等人各自安顿,沈颐安看向言初,言初直接纤指一竖,“概不讲价。”
“……”沈颐安失笑,从怀中取出银票,“自然。”这小丫头眼里除了银钱,怕是再容不下其他。
“初儿积攒着许多银两,未来有何打算?”沈颐安终是忍不住问道。
“重建青云观。”言初回答得干脆,眼中映着烛火,十分明亮。
沈颐安温声追问,“除此之外呢?”他自然知道这小丫头想要建道观,可除了这件事呢?
“除此之外么?自然是将道观发扬光大。”言初挑眉,“唉,这需要的银子可不少,重建道观便需要购置地皮,采买建材,雇佣工匠……”
“日后还要供奉香火,维持日常养活弟子……”越说越是蹙眉,“这京城的地价你又不是不知道……”
说着说着,言初仿佛又看见了寒潭城那座破败道观,漏雨的屋顶,掉了字的木匾额,祖师爷斑驳的金身……
呜呜呜
谁不想成为一个挥金如土的人呢?可奈何她师父不争气啊,如今师父去世,担子全落在了自己身上,她总要把青云观撑起来。
言初纤细的肩膀肌不可察地颤了颤,随即又挺得笔直,不就是银子吗?既然接下了这担子,纵是铜山铁壁也要走出一条路来,像宁府这般阔绰的主顾,若是能够多遇到几个,建道观也是指日可待的。
沈颐安望着她的侧脸没有出声,这样纯粹的心志,倒是显得他那些心思……太过于俗浊了。
言初想着等会儿还有一笔生意,出声说道,“先用晚膳吧,等会儿,我还有其他事。”
沈颐安回过神来,两人在楼下寻了张临窗的方桌,虽没有大鱼大肉,倒也清爽可口。
用完晚膳之后,言初慵懒地舒展腰肢,“现在时辰尚早,先去休息,毕竟有些事……总要等到月黑风高时才会发生。”
沈颐安顿了顿,“初儿的意思是……”
言初,“不是宁府,侯爷他们自可安枕,我指的是某些心术不正之人。”
沈颐安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差点还以为是那幕后之人又要作祟了。
……
更漏三响,万籁俱静。
方圆县另外一家不大的客栈里,两道黑影自厢房闪出,悄然摸至东厢房外,两人皆是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隐约可分辨出是一老一少两位男子。
“这……会不会不太好?”年长的男子小声地问道。
少年正是方文,他压低嗓音,手中铜簪在锁眼轻轻搅动,他小声回应,“师父,裴明真冥顽不灵,这天雷符在他手中岂不是暴殄天物?”
“可这偷盗之事……”
“除魔卫道,何拘小节?”方文手中筒簪咔哒一声清响,门栓应声而落,“等到天雷符到手,师父还怕不能诛尽天下邪祟吗?”
月光透过窗棂,映的二人眼中贪欲纤毫毕现,彼此对世间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同样的心思。
言初在榻上倏然睁眼,指尖掐相之间,玉面微沉,“贪嗔痴妄,强求外物,终究是……”一声轻叹,散入夜色。
何必执着?纵使机关算尽,又岂能将他人之物据为己有?身为学门子弟道门中人,却连这样浅显的道理都参不透。
言初绕到客栈后门,朝着小巷子而去……
与此同时,裴明真拉着青阳跑得飞快,身后方文师徒,面目狰狞,紧追不舍。
“师兄!”青阳气喘如牛,“那刘道长白日还与你把臂言欢,一口一个师侄,怎么一到晚上就发疯了?他们不会是中邪了吧?”
裴明真沉默片刻,最后也只说了一句“人心难测。”
他不知道该如何向小师弟解释白日里慈眉善目的人,到了晚上便能为了一道天雷符破窗而入。
若不是他足够警醒,此刻怕是已经落在了这二人手中。
“裴明真。”方文在后方高呼,“我们不过是要借天雷符一看,你何至于如此?”
裴明真回头冷笑,“好一个‘借字’!”那明晃晃的匕首分明就是要强取豪夺。
刘道长毕竟老了,脚步渐渐缓了下来,眼中戾气一闪而过,只见他枯瘦的手掌一翻,一道符箓破空而出,正中青阳后心。
“青阳!”裴明真回首望去,只见师弟踉跄跪地,背上符文明灭闪烁,竟是锁魂符!
此符专镇恶鬼凶煞,如今却被刘道长用在活人身上!
“你竟敢对同门用这等阴毒符咒?!”裴明真目眦欲裂,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寒意。
夜风呜咽,卷起满地枯枝,裴明真的手青筋暴起,为了一道天雷符他们竟丧心病狂至此,若今日换做言观主,他们岂不是要直接灭口了?
刘道长摇头叹息,脸上竟显出几分悲悯,“师侄啊,老道本不愿如此,你若是早些将天雷符见我等一观,何至于此?”
“住口!”裴明真胸口剧烈起伏,修道数十载,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好一个大华观高功!”裴明真剑指刘道长,“就是不知道你们观主,若是知晓门下弟子行此龌龊之事,还会不会留下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