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要命的是连个路灯都没有,走过几家灯火通明的小商铺,几乎就陷入了黑暗。
虽然看不到顾清川的脸,但隐隐感觉身后有低气压逼来。
安然很后悔,应该坚定回绝,他有洁癖,不该带他进来。
“老板,马上就到……”
话音未落,骨节分明的大手忽而落下,捂住了她的双眼。
温热的触感让她失神,垂在身侧的小拇指撞上黑色大衣衣角,不由得颤了颤。
头顶传来顾清川不悦的声音:“你!把你那东西给我收起来,就是你,那么小,还敢拿出来显摆!”
哇的一声。
对方被吓哭。
“妈妈,有人说我小!”
安然这才回过神来,忙不迭地从顾清川的手下钻了出来。
一定是房东家的小儿子,随地大小尿。
她指着自己的头:“他这里有问题,长得高,其实才十一岁,别跟他计较”
顾清川垂眸盯她:“你经常看?”
寒风袭来,却不及顾清川周身的气息凛冽冷酷。
安然被他冻得手脚发麻,说话磕磕绊绊:“天……黑,看不……清的,那个,我到了,谢……”
“进去收拾东西,跟我回家!”
顾清川打断她,喉间好像堵着冰碴,声音又冷又哑。
他一个季度给安然涨一次薪,实在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住在这种地方。
安然刚要回绝,就被他不由分说地推进了院子。
这是一座居民自建房,地上三层,安然住在负一层,原本是一间储藏室。
因为电路老化,连空调都不能用,温度比室外还要低不少。
顾清川扶着比他还要小的门框,舌尖抵腮,一脸无语。
没错,就是小,因为他将近一米九的个头挤不进那扇门。
“安秘书,我真不知道你一下班就变身啮齿类动物,往洞里钻,你是不是遭遇电诈了?”
他实在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安然垂眸躲开他的视线,双手不自觉地攥紧衣角,眼中蓄起晶莹。
有一种被看穿的羞耻感,恨不得真的长出啮齿,咬一个洞钻进去。
不是电诈,是亲诈,以亲情之名绑架她、诈骗她。
去年年底,工作不满一年的她,接到了父母的电话,说打算把老家房子卖了,在京市付首付买一套。
还有二十万的缺口,让她想想办法。
从上大学开始,除了哥哥偶尔贴补她,父母没给过她一分钱。
整整四年,她没日没夜地兼职,赚取学费生活费。
好在顾清川很大方,工作后她省吃俭用攒了五万块。
可离二十万还差不少。
当时她就想着如果能在京市安家,与沈域之间的差距也能缩小那么一丁点,最起码有底气邀请他去家里坐坐。
于是铤而走险借了网贷,凑够了二十万。
房子买了,三室一厅,哥哥带回了女朋友。
一间父母住,一间哥嫂住,一间留给现在还是小蝌蚪,未来可能出生的宝宝。
她,没家了。
顾清川见她迟迟不开口,微微俯身追问:“真被诈骗了?”
她摇了摇头,收回思绪,弯起嘴角,笑容有些苦:“你不是给我钱了吗,我都想好了,去南方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买个小房子……”
说到一半,她猛地反应过来,捂住了嘴巴。
怎么能在老板面前交底。
她不想打一辈子工。
现在有钱没男人,再攒些钱就躺平。
顾清川鼻头一酸,眼里温热的东西差点流出来。
山清水秀,小房子。
这是连自己的身后事都想好了,还要背井离乡,把自己葬在南方的墓地。
清明节想给她送束花,还得打飞滴。
长得高真好,可以将表情失控的脸藏在门框上方。
他低声问她:“还有多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