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蹭什么呢?”周迟译从门外进来,问她。
赵南霜握在啤酒瓶上的力道松了。
周迟译站在门口没动,余光先往横在赵南霜面前的那条腿上瞟了一眼,随后才看向那个留着寸头的人,道:“你的腿如果不想要了,就去医院截肢。”
“这不是周哥吗?不好意思啊。”他连忙把腿缩了回去。
赵南霜走到周迟译身边,虽然帽檐遮住了她的神情,但周迟译确定刚才他如果没有出声,那个啤酒瓶肯定已经砸在那个留着寸头的人的脑袋上了,她从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周迟译不紧不慢地问:“她长得漂亮是给你看的?穿得好看是让你戏耍的?来这儿是陪你喝酒的?从你旁边经过是为了被你调戏的?”
那个留着寸头的人讪笑,道:“同一所学校毕业的,三年没见了,打个招呼而已。”
周迟译不认识他,道:“别丢南大附中的脸。”
两个人转身往外走,那个留着寸头的人坐回到椅子上,不屑地道:“丢附中的脸的人还不知道是谁呢。”
他以为周迟译没有听见,然而周迟译又回来了。
“说清楚,你觉得丢附中的脸的人是我还是她?”
“我哪儿敢说你啊周哥?中考之前,赵南霜的名声那么差,职高的人都知道她,我可没有瞎说,你不信的话可以去找别人问问。”
“她名声差?”周迟译皱起了眉,问。
“那种事,传着传着大家就都知道了。”
赵南霜读初三那年,成绩突然一落千丈,在学校里独来独往,变得很冷淡,在家里跟她爸吵,跟她奶奶闹,脾气特别差,后来只考上了普通高中,最后更是直接搬出了赵家。
中考开始之前,周迟译去找她的时候,听见她跟另一个女生说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周迟译,别把我跟他扯在一起。”
这张桌边的人都是那个留着寸头的人的朋友,周迟译不相信他们。
赵南霜显然没有胃口了,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旁边的人跟她搭话,她的情绪也是淡淡的。
她的手机只剩下百分之八的电量了,周迟译把自己的手机给她,让她玩游戏,然后不动声色地给寇庄路使眼色,并道:“找个地方抽根烟。”
“行啊。”寇庄路跟周迟译还是有点儿默契的。
他知道周迟译不是真的要抽烟,所以连打火机都没拿,走远了才问:“怎么了?”
路边人来车往,周迟译站在路灯下,跟寇庄路说话不用绕圈子。
“赵南霜读初三那年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听到了几句疯言疯语,说她在附中读书时名声不好。”
“哦,这事啊,”寇庄路明白了,难怪赵南霜从洗手间里回来后就不太对劲儿了,“初三下学期时,很多人私下传南霜被她妈妈带去陪哪个老板,这事你不知情?”
周迟译不知道。
寇庄路想了想,道:“也对,你不知道很正常。”
周迟译从来不谈论任何一个女生的八卦,熟悉他的朋友也不会自找无趣跟他说这些,更不会把那些被恶意修改过的照片发给他看,他很烦这些。
“谁传的?”
“不清楚,我听说的时候已经传开了。被修改过的照片全被她爸删了,传照片的人虽然找到了,但谣言不是他传的。”
家境绝好、长得漂亮、学习成绩名列前茅的一朵霸王花,竟然被一句谣言打败了,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她怎么会那么脆弱?
因为黄谣的杀伤力会伴随人的一生,因为造谣的人知道,毁掉一个女生最简单且零成本的办法就是给她造黄谣,因为被造谣的人没有办法证明谣言是假的,甚至无法开口辩解。
寇庄路不知道的是,赵南霜那段时间才真正理解南佳这么多年的委屈,以及长时间被抑郁症折磨的原因。
父母离婚的时候,她没有选择南佳,是这十八年里她最后悔的一件事。
周迟译问:“六中的人是不是也知道?”
寇庄路点头,道:“毕竟附中也有很多人上了六中,陆止止之所以会认识南霜,好像就是因为南霜被人锁在了厕所里。”
“当时怎么不告诉我?”
“你不是让我别在你面前提‘赵南霜’这三个字吗?脑子里缺点儿什么的人,才会相信这种假得不能再假的谣言,我听过就忘了,没将它当一回事。她自己也不在乎。”
“她不在乎,能考去六中?”
寇庄路哑然。
周迟译记得他因为赵南霜中考发挥失常的事找过她一次,当时她跟她爸在冷战,赵家全家人移民,她不愿意去,坚持要跟着她妈一起生活,看见他后也没什么好脸色。他以为她是为了跟她爸置气,再加上那段时间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太好,她不想跟他念同一所高中,所以故意考差。
她没有解释,他就以为她默认了,骂她脑子有毛病,说她幼稚。
她骂回来了,让他滚,说再也不想见到他。
他也骂自己神经病,多管闲事。
回到桌边,寇庄路若无其事地跟赵南霜说话。她面前的那盘小龙虾几乎没怎么动,周迟译给她开了一罐凉茶,问她:“来的路上还说能吞下一头牛,这就不吃了?”
“有点儿难剥,我刚剪完指甲,剥得手疼。”赵南霜退出游戏,把手机还给他,道,“有人给你发消息,我没有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