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话呢？你给他点儿面子，他若心情好了，说不定就不干涉你填报志愿的问题了。”周时延是过来人，与周海林硬碰硬没什么好结果，他转移话题道，“这辆车还不错吧？我朋友有一个赛车场，你没事的时候可以去玩。”

周迟译会玩乐，但不会沉迷，生在这样的家庭里，从小无论要什么都是唾手可得，物质欲望是最低级的欲望，有趣的事才能吸引他的注意力，但多半也不会长久。说实话，周时延虽然是他的哥哥，其实也不知道他到底喜欢什么，送车就像约会时送花一样，是不会出错的公式性标准答案。

车开进市区，车窗外是繁华的都市的夜景。

周时延接完电话，冷不丁地说道：“你对南霜客气点儿。”

靠着车座打瞌睡的周迟译突然笑了，问：“她向你告状了？你说说，她是怎么向你抱怨我的？”

“人家根本就没有提过你的名字。”周时延想起了离开山庄之前，周迟译头也不回地从赵南霜的面前走过，他上车之后，赵南霜那个失落的眼神。

喜欢一个人，眼神是藏不住的。

那种寂静却又仿佛藏着声势浩大的海浪的眼神，周迟译没有见过，一次都没有，因为她总是在他的身后，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在安全的地方，才会允许一丝丝积存已久的爱意从坚硬的外壳里探出来，晒晒太阳，再将它重新藏起来。

“你走的时候怎么不跟她说一声？”

“她是我的谁啊？我去哪里、去干什么，还要跟她报备？”

“又吵架了？”周时延看出他心情不好，道，“南霜是女生，你让让她。”

周迟译闭上眼睛，摆出一副不想多聊半句的态度。

周时延无奈地摇摇头，不再说话。

第二天早上，寇庄路被陆止止叫醒，一路打着哈欠开车回市区，赵南霜要去机场，在合适的地方先下了车，南佳不住在她租的房子里，她用不着提前收拾家里，路上堵车，到机场的时间也差不多了。

南佳从出口走出来的时候，身边还有一个男人，赵南霜见过他几次。

有车接他们，赵南霜跟着他们一起回家。

柳桥小区，周迟译也住在这里。

南佳洗完澡，和赵南霜坐在一起看电影，等着吃饭。

“在山里玩得不开心吗？”

“还可以啊，挺放松的，这几天把高考之前缺的觉都补回来了，我还看到了流星。”

“流星可不常见，许愿了吗？”

“没有，只顾着看了，”赵南霜看向厨房，问，“他专门去国外接你？”

南佳笑了笑，回答道：“不算，他刚好要去谈生意，我也玩得差不多了。”

美人永远是美人，南佳穿着简单的衣衫，素面朝天，不经意地笑一笑都是风华绝代的。

陆止止曾经问过赵南霜最想拍哪个明星，当时她随便说了一个名字。

其实，赵南霜最想拍的人是年轻时的南佳，她只在那些画面不清晰的视频里见过那个风光无限的大明星，从她记事起，南佳总是一副憔悴的模样，奶奶不接受这个儿媳妇，所以一直到离婚，南佳都没有叫过奶奶一声“妈”。

南佳这次从国外回来，赵南霜好像在她的脸上看到了几分少女时鲜活、明艳的恋爱的情态。

“妈，你们会结婚吗？”她小声问。

“不知道，”南佳没有想过再结婚，反问，“你介意？”

赵南霜摇头，回答道：“当然不介意，我希望你幸福。宋叔叔是一个很好的人，他会给你做饭，会陪你旅行，会吃醋但不会对你实施冷暴力，会发脾气但不会对你动手，他和爸爸不一样，如果……如果你们哪一天想结婚了，不用考虑我，我都这么大了。”

“想什么呢？没到那一步，”南佳笑着揉了揉女儿的头发，道，“我给你买了几套衣服，去试试。”

“还有很多新衣服没有穿过呢。”

“我生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儿，十八岁一转眼就过去了，多么珍贵的时光啊，我当然要多给她买几件美美的衣服了。”南佳用双手推着赵南霜往衣帽间那边走。

南佳的行李箱还没有来得及收拾，赵南霜刚打开它，就看到了一盒避孕套。

“不好意思。”南佳将它拿起来，随手塞到了抽屉里。

她想了想，扭头看向赵南霜，问：“宝贝，你谈恋爱了吗？”

赵南霜茫然地眨眼，回答道：“没有啊。”

“我觉得，应该跟你说一下这个东西了，”南佳关上门，又把抽屉里的那盒避孕套拿了出来，道，“妈妈不限制你谈恋爱，十八岁如果不谈一场恋爱，多遗憾啊？妈妈告诉你，以后跟你喜欢的男生在一起的时候，无论多喜欢他，都要保留一份清醒，让他用这个，忍一会儿是死不了人的，但不忍可能会造出一个人来，他如果不用，就让他滚蛋。”

赵南霜不是第一次看见避孕套。

上一次她来这里，就不小心在书房的抽屉里看到过了。

“妈，你后悔跟我爸在一起吗？”

“不后悔，感情虽然变了，但最初相爱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真实存在过的，我只后悔为了他放弃了自己的事业。如果重来一次，那个年纪的我还是会义无反顾地跟他在一起。”

“即使知道他不是良人，还是会吗？”

“对，爱情最妙的地方就是无法控制，会违背常规，违背本能，无论是好人还是坏人，相爱的时候都是爱人。”

赵南霜没有足够的人生阅历，做不到像南佳这样随性、坦然。

吃饭的时候，宋叔叔说自己的外甥过几天过生日，成人礼，家里人打算大办一场，让他过一个热闹的生日，有无人机表演，还会在江边放烟花，问南佳要不要带赵南霜一起去。

他说，他的这个外甥是个不像“富二代”的“富二代”，实验中学的学神，各种竞赛的奖项拿到手软，不进酒吧不抽烟，对谁都是冷冷淡淡的，收到情书后会原封不动地退回去，即使当众被人表白也依然无动于衷。

赵南霜听着，这不就是陆止止口中的“高岭之花”吗？

这两个多月将是赵南霜人生中最漫长的假期，她喜欢和南佳待在一起，如果南佳去参加这个生日会，她便不排斥，反正时间还很多，等高考成绩出来了，填完报考志愿，多的是出去玩的机会。

学神生日当天，赵南霜跟南佳一起去商场买礼物，宋叔叔说学神喜欢音乐，赵南霜就选了一台黑胶唱盘机。傍晚，宋叔叔开车过来接她们，车里依旧有一束花，他每一次见南佳都会给南佳送花。

到酒店后，赵南霜才发现，生日会其实是个名利场。

学神的父母八面玲珑善于交际，笑容满面地和宾客们推杯换盏，而学神本人漠然地坐在角落里，和这奢华的宴会格格不入。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场合，赵南霜就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