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八点钟,雨停了,寇庄路开车去医院,找到病房,在走廊里看见了周迟译,他喝了酒,又一夜没睡,脾气差到连话都不想说,只把一份粥塞到寇庄路的手里,便起身准备走人。
“什么意思?”粥还是热的,寇庄路挑了下眉,道,“人是你救的,就这样便宜我了?我在南霜面前多积累点儿好感,有百利而无一害,闺密真情这种坚不可摧的东西你得相信,虽然万年难遇,但确实存在。”
周迟译头都不回,直接进了电梯。
寇庄路敲门,赵南霜在输液,看到他的时候,愣了几秒钟。
寇庄路把粥放到桌上,问她:“好久不见,感觉怎么样?”
“还好,就是伤口有点儿疼,”赵南霜刚睡醒,人很迷糊,“原来昨天晚上的人是你啊,世界真小,谢了。”
“是挺巧的。”寇庄路拿了一把椅子坐到病床边。
他刚才没有把房门关上,余光正好瞥到门外的人影,一点儿都不意外,随后自然地看向赵南霜,问她:“你伤成这样,得报警吧?”
“惹上麻烦了,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什么麻烦?找迟译帮忙,他这几天闲着呢,肯定能帮你处理好。”
赵南霜甚至没有多考虑一秒钟,直接说道:“那就更麻烦了。”
门外的周迟译背靠着墙,微微低着头。
他的耳边又一次响起了寇庄路说过的话:她可能早就把你忘了。
“不好意思,请让一下。”打扫卫生的阿姨要拖地,周迟译站在这里影响她了,于是对他说道。
周迟译往旁边走了两步,刚好站在病房门口,抬头时,猝不及防地和一双美丽的眼睛对视上。
002
2014年盛夏。
高考结束后的第七天,南川一中的高三楼重新热闹了起来。
一中有一个传统,每年都是高考结束之后再拍毕业照,老校长是有点儿情怀的,他觉得同学们从走出高考考场的那一刻开始就要各奔东西了,有的甚至都没能说一声“再见”,所以他让大家考完试再回到学校里,重新聚在一起拍毕业照,和同学告别,和老师告别,和这热烈盛大、有且仅有一次的十八岁告别。
赵南霜和陆止止都是南川六中的学生,住所离一中超级远,隔着大半座城市过来,并不是因为她俩闲着没事来一中凑热闹,而是因为赵南霜接了个活儿——给一中的毕业生拍毕业照。
有钱不赚王八蛋,这活儿很轻松,赵南霜一接到电话就答应了。
陆止止负责帮她扛三脚架。
大部分已经拍完的学生在走廊里,耳边闹哄哄的,稍微隔得远一点儿,说话就要靠喊。
赵南霜低头检查照相机里的照片,周围突然安静了,有人聚在一起议论着什么,声音不大。
陆止止发出一声惊叹声:“嚯!”
赵南霜顺着她的视线朝对面那栋楼看过去。
有人在看手机,有人在给朋友整理衣服,但注意力都在同一个人的身上。
那人是周迟译吗?
嗯,那人就是周迟译。
他戴着一顶纯黑色的鸭舌帽,帽檐压得低,遮住了半张脸,身上穿了一件某潮牌出品的t恤,也是黑色的,衣服前面有一片色彩很夸张的印花,印着一个龇牙咧嘴的恶鬼,他穿过拥挤的走廊,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一直从楼梯口慢悠悠地走到最角落的那间教室里。
他就像夏日傍晚的一阵风,穿堂而过。
没人能抓住风,但人人都能感受到风从身边吹过时带来的热意。
“周迟译竟然回学校了!我还以为他不会来拍毕业照呢,毕竟事情闹得那么大。”
“他家的关系很硬,应该已经摆平了吧。”
“其实他也没什么错,只是拒绝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生而已,谁知道荣敏会为了他跳楼呢?难道谁喜欢周迟译,谁就能和周迟译在一起吗?我很还喜欢清华和北大呢,去山里拜了好几尊大佛,甚至愿意少活十年,它们照样不会降分录取我。”
“……”
高考结束的那天晚上,一中有一个女生跳楼了。
虽然她后来被救回来了,但摔断了一条腿。
大家私底下都在议论,说她是因为告白被拒,再加上缺考一门,受不了打击而跳楼的。
一中的校规校纪在南川所有的中学里算是很严的,但管得再严也压不住青春期躁动的荷尔蒙,胆子大的人谈恋爱时还是很高调,把学习放在首位的那部分同学,考完之后就自由了,这个年纪的人对谈恋爱都很向往,藏了许久的心思也如雨后春笋般往外冒。
荣敏只是向周迟译告白的那些人当中的一个。
她的学习成绩在学霸云集的一中并不起眼儿,她长得也不算特别漂亮,平时中规中矩,无人在意,那天晚上一跳出名。
赵南霜在和一个班长说话,她对这种传言不感兴趣,但陆止止很爱听八卦,正准备回教室的寇庄路被她抓住。
“他就是周迟译啊?”她问。
“是啊。”寇庄路道。
“你怎么不早点儿告诉我?”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
“又没有见过,我哪儿知道?”
“他和南霜从小就认识,你和南霜是闺密,你竟然没见过他?”
“你说他和南霜从小就认识,但南霜从来没在我面前提过他,他俩是不是有奸情?”
“情不情的我说不准,但有点儿仇。”
陆止止瞬间两眼发光,接着问:“大仇还是小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