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上的公文散落一地,都是各地送来的奏折。其中不乏提到楚王在各地暗中收购矿产、置办产业的消息。虽说太子位份已定,可楚王手握银矿,又与北蛮狄族暗通款曲,这盘棋怕是要变得更加复杂了。
“罢了,”楚云浪摆摆手,转身走向书案,“守好云州才是正事。”说着伸手去够放在案角的酒壶。
楚星河眼疾手快地拦下父亲的手:“父亲,这酒烈得很。”
“去去去,”楚云浪老脸一红,甩开儿子的手,“为父还用得着你操心?”
楚星河看着父亲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他整理好散落的公文,向父亲告退。
走出书房时,一阵冷风吹来,楚星河下意识地裹紧了外衫。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原来已是三更天了。
与此同时,宁府内院。
宁老太太的房中,灯火依旧明亮。她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捧着一盏热茶,目光若有所思地望着对面的宁家大爷。
“老大,你觉得林大夫这人如何?”宁老太太开门见山,语气里带着试探。
“那是个人才!”宁家大爷眼前一亮,放下手中的账本,“您是不知道,宋家那档子事传得沸沸扬扬,都说是得罪了林大夫才遭报应。这样的神医,咱们宁家能结交上,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宁老太太轻轻放下茶盏,斟酌着说道:“我倒是有个主意”她意味深长地看着儿子,“不如把涵凤许配给他?”
宁家大爷闻言一惊,茶水险些洒出来。他放下茶盏,面色一变:“娘,这恐怕不妥。林大夫这样的人才,早晚要去帝都做太医的。咱们这样的商户人家”
“你这孩子,怎么尽往坏处想?”宁老太太不满地打断他,声音里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林大夫是个医者,最重要的是医德。再说了,他也是从穷苦人家出身,哪会嫌弃咱们?”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宁老太太摆摆手,“先问问涵凤的意思。”
很快,宁涵凤被丫鬟唤来。她着一身淡青色的衣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玉簪,显得清雅素净。
“凤儿,你觉得林大夫如何?”宁老太太笑眯眯地问,目光慈爱地看着孙女。
宁涵凤心里一动,立刻明白了祖母的用意。她不动声色地整理了一下衣袖,声音温婉:“林大夫医术高明,为人也好。”
“那要是”
“万万不可。”宁涵凤温婉一笑,却斩钉截铁地回绝。
宁老太太和宁家大爷面面相觑,显然没料到孙女会如此干脆地拒绝。
“为何?”宁老太太追问道。
宁涵凤轻轻抿了一口茶,茶香在唇齿间萦绕,却难掩她内心的忐忑。窗外的雨丝绵绵,打在庭院里的芭蕉叶上,发出细碎的响声。
她想说的话在舌尖转了几圈,最终还是化作一声轻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目光游移不定。
“林大夫的事情,其实”她斟酌着用词,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雨声淹没。
宁老太太放下手中的茶盏,眉头微蹙:“这孩子怎么吞吞吐吐的?林大夫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她锐利的目光落在孙女脸上,仿佛要看穿她的心思。
“难道是有什么隐疾?”楚大爷也跟着担忧起来,他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若真是如此,那可就”
宁涵凤连忙摇了摇头,发髻上的珠钗轻轻晃动:“不是隐疾,只是”她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指节泛白。
雨声渐大,檐下的水珠连成了线。宁涵凤深吸一口气,抬眼看了看祖母和父亲严肃的面容,终于下定决心:“其实林大夫是位女子。”
“什么?”宁大爷手中的茶盏猛地一抖,茶水溅在衣襟上也浑然不觉。他瞪大眼睛,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宁老太太倒是稳得住,讶异地问道:“你这话当真?可有确凿证据?”
“千真万确。”宁涵凤正色道,她稍稍前倾身子,声音压低,“孙女观察许久,林大夫面容清秀,身形纤细,且无喉结。更重要的是,她行医时从不与男子过分亲近,遇到需要把脉的场合,总是隔着一方帕子。这些种种,无不表明她是女扮男装。”
宁老太太陷入沉思,:“难怪她医术高明,却从不留宿病人家中。前些日子给你祖父看病,也是来去匆匆”
“这么说来,她救了咱们宁家两条人命,更显难得。”宁大爷抹了把额头的汗,感慨道,“一个女子,在这乱世中独自行医,想必也是被逼无奈。”
屋内一时陷入沉默,只有雨打芭蕉的声音清晰可闻。
宁涵凤见二人接受良好,又道:“听闻云陵伯世子也在她那里就诊。”她的目光落在窗外的雨帘上,“这几日,世子府的马车时常停在她的医馆外。”
“哦?”宁老太太眼睛一亮,放在桌上的手微微一顿,“若是治好了世子的病,她怕是要入云陵伯府了。”
“正是。”宁涵凤低声道,话音一转,她状似无意地说道:“不过孙女倒是觉得,林大夫的弟弟更值得关注。”
宁大爷一愣,茶盏在手中转了一圈:“你是说”
“那孩子虽年纪不大,却已经做起了生意,而且很有头脑。”宁涵凤说着,脸上泛起红晕,“前几日我去医馆,正巧看见他在与商贾议事。那般年纪,却已经能说会道,进退有度。”
宁老太太何等精明,立刻听出了孙女的心思。她放下茶盏,目光如炬:“你该不会是”
“祖母,孙女已经十八了。”宁涵凤咬了咬唇,“林家虽然清贫,但人品端正。那林小公子虽然年轻,却已经展现出非凡的才智,将来必有大作为。”
“胡闹!”宁老太太拍案而起,茶盏被震得跳动,“你可是宁家嫡女,怎能嫁给一个逃荒来的”她的声音里带着怒意,却又硬生生压了下去。
“母亲。”宁大爷适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试探,“不如让清儿嫁过去如何?”
宁老太太眉头紧锁,略微沉吟了一下:“去,让人把清儿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