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姝猛地一拍桌子,瓷杯碎裂,茶水四溅。
“张肃?!那个死脑筋的张肃?”
林嬷嬷吓得连忙磕头:“是、是的,殿下。”
沈云姝只觉胸腔里压着一股火,怎么也发不出来。
半晌,她忽然冷冷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刻意压抑的轻柔:
“嬷嬷。”
“薛哥哥最近……在做什么?”
声音不高,却透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依赖。
林嬷嬷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但脸上还是恭敬地答道:“回殿下,薛将军近日正在筹备秋狩大典,负责演武事宜,日日在武库点兵调将,忙得脚不沾地。”
“前日听人说,薛将军亲自上阵练兵,风沙扑面,连盔甲都没顾得上擦。”
说到这,林嬷嬷顿了顿,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补了一句:“……听说,薛将军瘦了不少。”
沈云姝听着,只觉心里像被什么细细密密的针扎了一下。
她垂下眼睫,手指缓缓摩挲着软绸的袖口,声音轻得仿佛叹息:
“这么拼命啊……”
林嬷嬷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半点情绪不露。
可心里,却暗暗苦笑。
殿下啊殿下……
你心疼的是薛将军,可真要说起谁更懂你,谁更配得上你……
恐怕,还是那位齐大人啊。
林嬷嬷年纪大了,眼睛又毒。
她陪着沈云姝长大,看得太清楚了。
薛时昀,贵胄出身,世家子弟,功名赫赫,容貌俊逸。
可惜,心气太高,自持太盛。
对殿下这份情意,倒是有,可更多的是骄矜,是得意,是把殿下当作手中炫耀的光环。
真正能把殿下的冷傲、骄矜、脆弱、锋利,一点点捧在手心里细细呵护的——
那个人,是齐恙。
哪怕地位悬殊,哪怕寒门出身,他对殿下……
从来都是把她当作心头血,命根子一样供着。
只是可惜了。
林嬷嬷心里叹气,却也明白,自己一个下人,哪里能多嘴?
沈云姝却没察觉林嬷嬷的情绪,只轻声道:
“让人给薛哥哥送些参汤过去。”
“还有……”
她微微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的情绪:
“再送一匹东海细马,他最喜欢这个。”
林嬷嬷连忙应下:“是,殿下。”
沈云姝点了点头,心里却隐隐泛起一丝烦躁。
齐恙那边风头正盛。
薛时昀又忙得脚打后脑勺。
而她,堂堂长公主,竟然一时之间无可奈何!
与此同时,边贸集市工部正式启动。
大批商队鱼贯而入,盐、茶、皮毛、铁器,一车车堆满了工部的前后院。
齐恙立在高台之上,负手而立,眼神冷静,细细扫过下方人群。
张肃站在一旁,低声禀道:“齐大人,户部刚送来批文,盐粮配额批得比预期还多了三成。”
齐恙微微挑眉,笑了笑。
“三成?看来朝里有人怕咱们砸了局面,提前给铺路了。”
张肃听懂了,神色也轻轻一动。
这就是齐恙。
看似什么都没说,实则已洞穿局势。
齐恙负手转身,眸色深沉。
集市虽然热闹了,但真正的战场——可不是在汴京这张白纸上动笔。
得去北边。
得去真正的边关,看清楚突厥诸部的动静,摸清他们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