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长史钱福旺正在府衙与县令李德含商议沈氏一家的安置问题。灯火通明的府衙内,两人的身影投射在墙上,随着烛光摇曳。
“大人,不如让他们去县学教书如何?”长史钱福旺满脸兴奋,手舞足蹈地说道,“若是能教出几个有出息的学子,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李德含却显得谨慎许多,他捋着胡须,眉头微皱:“此事不可急,他们毕竟是戴罪之身,若是惹来非议,你我都担待不起。”说着,他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大人,您想想,若是能提高我们寒陵的文风,这可是大好事啊!”长史钱福旺不死心,继续劝说道。
李德含沉吟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先安置下来观察一段时间,若无问题再做打算。”他的语气坚定,不容反驳。
很快,衙役带着命令来到聚福客栈,要求沈氏一家去府衙办理户籍,每户需缴纳十两银子。消息一出,沈氏众人顿时炸开了锅。
“怎么就我们要交钱?”有人不满地嘟囔着。
“这也太贵了吧!”另一个声音响起。
族长一声喝止了众人的抱怨:“别嚷嚷了!咱们是流放,又不是难民,赶紧准备钱去上户吧!”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孟氏痛快地掏出二十两银子,给两家办理了户籍。她的动作干脆利落,仿佛这点银子对她来说不值一提。
沈丰年拿着新到手的户籍文书,眼眶有些发热。这一纸文书,承载着他们在这片陌生土地上的新身份,新希望。
“青山村”沈长河好奇地看着文书上的地址,声音里带着几分疑惑。
沈丰年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这青山村到底在哪?他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在一个正在打扫的衙役身上。
“这位大哥,”他连忙拦住那个衙役,“能告诉我青山村怎么走吗?”
衙役露出诧异的神色:“你们被分到青山村了?”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让沈丰年心里突然涌上不安。
沈丰年手里捏着一角银子,眼神紧紧盯着面前的衙役。“大哥,我们是外乡人,想打听点事。”他压低声音,目光谨慎地打量四周。衙役眯起眼睛,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四周,粗糙的手指悄然将那银子收入袖中。他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声音压得极低:“青山村那地方,可不太平。”
“怎么说?”沈丰年心头一紧,下意识攥紧了衣袖。
衙役往门框上靠了靠,佝偻着身子,仿佛在躲避什么:“去年有个外乡人去借东西,莫名其妙惹上了村民们的不快,第二天就被打死了。尸首倒在村口的水沟里,浑身青紫,像是被人活活打死的。”
沈丰年倒吸一口凉气,脊背发凉:“那县太爷不管?”
“管?”衙役冷笑一声,“抓了全村人审问,可那帮刁民一个个嘴严得很,愣是找不出证据。大前年更邪乎,一户人家去退亲,结果全家都没了。七口人啊,一夜之间全没了。”
衙役说着,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你说邪门不邪门?那家人刚到村里没几天,就说要退亲。第二天一早,邻居发现他们家烟囱没冒烟,进去一看,全家都死了,像是中毒。可验尸的时候,又查不出是什么毒。”
沈丰年脸色发白,僵硬地转身往回走。寒风呼啸,吹得他踉跄了一下。林月和沈长菱见他神色不对,连忙迎上来。
“爹,怎么了?”沈长菱蹙眉,伸手扶住父亲的胳膊。她今年刚满十六,眉眼间透着几分稚气,却已经有了大家闺秀的端庄。
看着女儿关切的眼神,沈丰年心中一暖。有妻女在侧,还怕什么?他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笑容:“没事,就是有点累。”
回到暂住的客栈,他将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大哥沈丰德一家。屋内一时陷入沉默,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不过是些传言罢了,咱们这一路什么没见过。”沈丰德放下手中的茶碗,故作轻松地说道。可那紧握茶碗的手指,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沈明文缩了缩脖子,声音发颤:“可是婶子和阿菱”
“怕什么!”沈明昊瞪了他一眼,“爹娘在呢,有什么好怕的!”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继续赶路。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却驱散不了心头的阴霾。半路上,他们遇到几辆拉客的牛车。
“等等!”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尖利的女声,“你个杀千刀的,敢跑!”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圆滚滚的大娘追着前面的牛车,气喘吁吁地喊:“你敢跑!信不信我让人砸了你家!”
牛车主人吓得赶紧停下,脸色发白:“大娘,实在没位置了”
“放屁!明明说好留位置的!”大娘叉着腰,声音尖锐得像是能刺破天空。
她转头看见沈丰年的骡车,眼睛一亮,二话不说爬了上去:“小伙子,载我一程。”
沈丰年还没反应过来,大娘已经在车辕上坐定了。她穿着一身灰蓝色的粗布衣裳,脸上的褶子里堆满了泥土,一看就是个农村妇人。
“大娘去哪?”沈丰年试探着问道。
“青山村!”大娘眯着眼打量他们,“你们是外地来的?”
沈丰年心里一沉。这大娘一看就不好惹,偏偏还是青山村的。他强压下心中的不安,点点头:“是啊,去投亲。”
一路上,大娘不停地打量着他们的行李。沈长菱坐在车厢里,默默观察着这个彪悍的村妇。她注意到,大娘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扫过他们的包袱。
进了村,路人纷纷打量他们。村子里的房屋低矮破旧,墙壁上爬满了青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
“卫大娘,这些是谁啊?”路边一个老妇人探出头来问道。
“条件不错,有车有马的。”另一个男人意味深长地说。
卫大娘扬着下巴,一脸得意:“这是找我家当家的有事。”
沈丰年这才知道,竟然是村长家的。
卫大娘的猜测果然没错,沈丰年一听说她是村长家的,整个人都跟打了鸡血似的,赶着骡子恨不得飞起来。
很快,一行人来到了那棵歪脖子树下。树干扭曲如蛇,枝叶却繁茂依旧,在秋风中沙沙作响。
一群闲着没事的村民也跟着沈氏的队伍,浩浩荡荡来到了村长家。有人窃窃私语,有人指指点点,更有人故意提高声音议论着什么。
“当家的!快出来,出大事了!”卫大娘一进院子就扯着嗓子喊,中气十足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
炕上的村长被这一嗓子吓得差点栽下来,连鞋都来不及穿好就冲出了屋。
沈丰年一行人迅速地说明了来意,村长将他们带到一处破旧的房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