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是宋平。
和活着的时候不太一样的是,死了的宋平脸上干干净净,一点胡茬都没有。
由此推断,宋平进四九城之前,把自己狠狠捯饬了一番,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宁方生走上前,将白布往下掀了掀。
“卫东君,你转过头去;陈器,你过来。”
卫东君已经眼尖地看到白布下面裸露的皮肤,再联想到宋平被仵作验过尸……
她微微脸一红,转过身。
陈器硬着头皮走上前,低头,宋平两只没有生气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卧、操,他死不瞑目啊!”
死不瞑目只有一种可能:有冤情。
卫东君垂在两侧的手,慢慢握起了拳头:“宁方生,你检查他的颈部;陈十二,你检查他的十根手指,尤其是指甲。”
两个男人同时看向她。
她垂下头:“我四叔也是上吊,当时刑部还来了人,判定他是自尽还是他杀。
如果是他杀,因为挣扎的原因,可能会导致颈椎骨折,指甲会有抓痕。”
陈器:“如果是敲晕了,再被挂上去呢?”
卫东君手背上暴起一条青筋。
她记得很清楚,祖父当时也问了这个问题。
刑部的人说,一样会醒来,一样会挣扎,而且只会挣扎得更厉害。
于是,祖父冲到小叔身边,一个手指头,一个手指头的检查过去。
一遍;
两遍;
十遍……
小叔指甲干干净净,连根倒刺也没有。
祖父颓然跌坐下去,老泪纵横。
这是她第一次见祖父嚎啕大哭。
也因此明白了一个道理:再水火不容的父子,也是父子。
少女的背影在月色下,纤细而单薄,看得人心中微微生怜。
其实,闺中女子的胆儿,哪有戴汉福想象的那样大,之所以不怕,是因为她经历过一遭。
宁方生收回视线,低头去看宋平的颈脖。
陈器则蹲下去,仔细检查着宋平的十根手指。
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卫东君看着外面的沉沉夜色,心里渐渐不安起来。
自杀?
他杀?
两个截然不同的结果。
前者,是宋平自己选择的归宿,没有遗憾。
若是后者……
那宋平这一生,也太过凄惨了些。
“是他杀。”
宁方生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卫东君瞳孔骤然一缩:“当真?”
宁方生:“他的颈椎断了,脖子上除了一道很深的勒痕外,还有许多细密的抓伤。”
“他的指甲缝里,全部都是血污。”
陈器直起身,慢慢拧起眉。
“我猜测啊,他应该是被人从后面,突然勒住了脖子,他本能的挣扎,把手伸到颈脖里,拼命的想去解开那绳索。”
卫东君咬牙:“他死后,那些人把他挂到石狮子上面,作成以死明志的假象。”
宁方生掏出帕子,一根一根地擦着手指。
“仵作应该是一验就验出了宋平是他杀,但府尹大人不确定上头的意思,所以才说明日复验。”
陈器长臂一伸,一把抢过宁方生手中的帕子擦手。
“不用想了,凶手十有八九就是任、贺两家人,事情闹得太大,他们决定杀人灭口。”
说着说着,他突然异常地愤怒起来:“这帮畜生,老子从此和他们不共戴天。”
宁方生看了眼自己的帕子,脸上露出和小天爷如出一辙的嫌弃。
“有一点很奇怪,他们偷偷把人杀了埋了,来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岂不是更稳妥一些?”
陈器冷哼一声。
“稳妥是稳妥了,但心里不解恨啊,你宋平是个什么下三滥的玩意儿,也敢拿鸡蛋来碰石头。
瞧瞧,我就是把你吊死在顺天府的石狮子上面,这案子也翻不了天,你这条贱命,死了都是白死。”
“嚓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