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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往阿颇勒的路途中(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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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官回到了他的住所。

这处住所并不是他的,就像是大马士革也并不属于他那样。

大马士革是属于苏丹努尔丁的,即便是之前的总督希尔库,他所有的也只不过是苏丹赋予他的权力,这份权利苏丹想什么时候收回,就什么时候收回,说不定附带的还有他的性命。

而他只不过是希尔库麾下的一个军官,虽然他也拥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才能与勇气,却不是最好的。不然的话,他现在就应该在埃及的开罗,而非大马士革。希尔库要求他留下代为管理大马士革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被抛弃了。

无论将来,他是受到了苏丹的重用——这个不太可能,更有可能是被苏丹猜忌、放逐,处死,都是命中注定。

但他又如何能够甘心呢?他追随希尔库的时间很早,可以说是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库尔德人从一个被雇佣的部落骑兵,一步步的向上攀升,最终成为了苏丹的将领和臣子。

而他在飞黄腾达的时候,也并没有忘记自己的族人和朋友,他将他们一个个的拔擢上来,把这些棋子放在重要的位置上,军官就是,也只是其中的一个——希尔库最看重的还是他的侄子萨拉丁,那个年轻人一来到阿颇勒,就得到了苏丹努尔丁的喜欢,他也确实有这个资格。

但承认萨拉丁拥有这个资格是一回事,嫉妒他又是另外一回事。军官的年龄正与萨拉丁相仿,正处在一个男人最好的年华里。而他也已经听说,希尔库已经成为了法蒂玛王朝哈里发阿蒂德的大维齐尔,人们都知道,法蒂玛王朝已经是苟延残喘在历史尘埃中的一头巨兽,它随时都会倒下,只看希尔库和萨拉丁的心意。

而它倒下之后,那些肥嫩的,美味的血肉,可以供他们吃上很久,他们将会拥有这个庞大的国家,以及它所代表的一切,军官满心不甘,他甚至曾经疯狂地想过,要丢下大马士革去到希尔库身边,他相信他至少可以真正地成为一座城市的主人

但希尔库或许会念一些旧情,他的侄子萨拉丁可不会,他见过萨拉丁的手段,虽然这个虚伪的家伙一直表现的非常谦逊,宽容仁慈,但他若是真的如此,根本就不可能成为希尔库看中的继承人。

萨拉丁一定会杀了他。

而他若是想要留在这里,那么就要设法消除苏丹对他的猜忌,但他并不是如卡马尔这样世代都在阿颇勒的宫廷中为苏丹服务的官宦后裔,还有一个要命的身份——希尔库的亲信。

如果现在的苏丹依然是睿智的努尔丁,他或许可以尝试跪在他面前陈情,祈求他宽恕自己,揭露希尔库以及萨拉丁的罪行,哪怕苏丹未必会相信他已经舍弃了曾经的主人,最少也会给他一个机会,而他相信自己并不比希尔库差到哪里去,

但最大的麻烦来了,谁也没想到,只是一次人人都认为筹备充足,锐气十足的远征,竟然还没有望见亚拉萨路的城墙,就在加利利海折断了旗帜,他们不但遭遇了一场大败,就连苏丹努尔丁也死了。

苏丹努尔丁的三个儿子都只是平庸之辈,不值得他交托性命,但这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希尔库曾经和他抱怨过很多次,在三位王子身边的尽是些生性贪婪而又目光短浅的蠢货,只要设法贿赂他们,满足他们的大胃口,很多危机都可以迎刃而解。

问题是他没钱。在离开大马士革的时候,希尔库似乎已经预感到他的将来,带走了所有可以带走的东西,留给他的只有一座空城而已。

但如果时间够久的话,他也可以如希尔库那样聚敛一笔巨大的财富。可谁让他只在这里待了这么一点时间呢?这些时间甚至还不够他去探查城内那些错综复杂,盘根错节的明暗关系。

他并不知道谁和谁是朋友,谁和谁是敌人,谁和谁又有着怎样不可告人,但也不可动摇的政治或是经济牵系——这不是看和听就能知道的事情,人们尽可以闭口不言,又或是伪装作态。

他就像是一个没有渔网,没有船,也没有鱼钩和钓竿的人,呆呆地站立在大马士革这条流淌着黄金的大河边,望着人们无比肆意与放纵地从中捞取好处,自己却始终双手空空。

驱使以撒人作为工具和傀儡,让他们去做一些自己没法做的事情,这几乎已经成为了一种各国君主与权贵的常用手段。

他曾经看到过希尔库这样做,即便事情暴露出来。他所要承担的风险也只不过是挨苏丹的一顿斥责,之后将那几个替罪羊推出去斩首就行了。

你要说有着这样大的风险,那些以撒人会拒绝,或者是阳奉阴违吗?才不会,军官发现,他们简直比行走在沙漠中的骆驼还要愚笨。

骆驼在沙漠中忍受着极度的干渴时,若是看见了海市蜃楼,还会努力伸长脖子,嗅闻空气中有没有水分的存在来判定真假,值不值得耗费体力转向,行走和奔跑。那些以撒人呢?只要在他们面前摆上一箱金子,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做任何事情,即便是要他们编织吊死自己的绳索,他们也会做的。

何况,大马士革的商人们是如此富庶,他们是一头头强健的公牛,他所做的不过是切开公牛大腿上的动脉,接一杯血罢了,并不会伤筋动骨,可能只需要两三年,他们就能迅速的恢复过来。而这笔钱却足以让他的后半生无忧无虑,甚至可以更进一步。

只是今天卡马尔的眼神,让他感到了一丝担忧。

他听说过卡马尔的名字,那是一个出色的“学者”,人们都说他有着一双可以辨别谎言与真心的耳目,同时他也是努尔丁手下的一个孤臣,除了苏丹的命令,他不会遵从任何人的命令,而且他并不怎么热衷于敛财,也不喜好美色,是最难对付的那种人。

军官也在考虑为自己准备更多的后路。如果在苏丹努尔丁的长子或者是另外两个儿子,随便是谁——成了新苏丹,而卡马尔依然得到了留用的话,他会立即想办法逃走,跑到埃及或者是其他地方。

作为一个正在盛年,富有经验的将领,他相信多的是苏丹或者是埃米尔欢迎他。

当然,最好的就是,阿颇勒的动荡,导致了卡马尔的失势或是死亡,那么他就不必再感到忧心了,只要按照先前的想法走下去就行。

很难得的,这位更习惯在战场上驰骋纵横的军人,反反复复的思考了很久,从云霞满天想到了明月高挂,他从矮榻上一跃而起,才察觉到自己大汗淋漓——那种黏腻,窒闷的感觉,叫他难以忍受。

他马上大声的呼唤仆人,让他们准备浴室。他要沐浴。

在这座曾经属于哈里发、苏丹,总督的行宫之中,确实有着好几座精美无比的浴室,高耸的圆穹顶,大理石的墙面,与多叶孔门,鎏金的柱头与础石,冷水池,热水池,蒸汽室,按摩间一应俱全。

同样的勤勤恳恳的奴隶们昼夜不停的在锅炉房中工作,保证这里的主人随时随地都能享受惬意的洗浴。

虽然撒拉逊人并不推崇过于糜烂的享乐,但洗浴肯定是个例外,对他们而言,这是一种保持身体与心灵洁净的宗教仪式,无论每天洗几次,怎么洗,都是符合教义,不会引发诟病的。

军官先是简单的用冷水和肥皂清洗了自己,然后进入了温水池。在滚热的水让他的皮肤变得通红之后又跃进了冷水池。原先被热气蒸腾到张开的毛孔在受到刺激后骤然紧缩,引发了一阵轻微而又舒畅的震颤。

他忍耐了几个呼吸后,又从冷水池里走出来,重新回到温水池里,这次,那些柔软而又灼热的水波给他带来的抚慰更加地深入,透彻。他只觉得整个人都飘飘欲仙,他在水池里待了好一会儿,直到身边的奴隶,轻声提醒,才懒洋洋地踏出池子,走向蒸汽室。

蒸汽室里早已水汽弥漫,他赤裸地躺在光滑的大理石板上,这块石板早就被反复清洗并加热过,保证它不再具有石材所有的冰冷,它像是一块坚硬的阳光——热量从内部迸发,让贴合在上面的每一寸皮肤都感觉到无比的烫贴。

这时候就应该有奴隶上前来为他刮掉死皮和油垢,而后为他做全身按摩。

他有一个非常擅长此事的女奴,一个粗壮的努比亚人,虽然没有漂亮的面孔,但身材丰满,手脚粗大,力气强得就像是一个男人,正符合军官对按摩奴隶的要求。

军官歪着头,朝正穿过浓郁的蒸汽,向他走来的努比亚女人看了一眼,她看起来似乎还是原先的样子,却比以往多了几分难言的韵味——她只在腰上系了一条亚麻布巾,上身赤裸,这让军官想起了他曾在夜雾弥漫中的葡萄园里偷吃到的那些饱满的浆果,浑圆,柔韧,富有弹性,有一些小小的皱褶,诱惑着你的牙齿和舌头。

军官心中微动,正在想着是不是要先做些什么,再来放松一下,但对方的双手已经轻柔的按上了他的双肩,手指有力而又灵巧的捏住了连接着脖颈与肩胛的那块三角肌,一阵酸楚传来,让军官打消了原先的那个念头,他发出了一声呻吟,放松肢体,等待着一场酣畅淋漓的刺激——虽然不是人们所熟悉的那种刺激,但他的努比亚奴隶所带来的也不会比那种刺激逊色到哪里去。

她的技巧又有精进,无论是力度、位置还是次数都恰到好处,令得军官昏昏欲睡,他可以感觉到一只手掌沿着他的脊椎往上推,上好的橄榄油与大马士革玫瑰花的香气共同在粗粝的肌肤上绽放,她一路顺畅地推到了他的颈根,在后脑的位置轻轻推拿。

随后第二只手也扶上了那个危险的位置——十数年的战场经验终于在军官的脑中拉响了尖锐的警钟。他想要尖叫,并且试图跳起来,但这不过是他临死前的妄想——在他有所反应之前,那个俯在他身上的那个努比亚女人,或者说是伪装成了一个努比亚女人的莱拉,已经干脆利索地掰断了他的脖子。

只要有足够的力气以及对人体的了解,要做到这件事情,即便只是个女人,也无需耗费太多力气——而且在浴室里,受害者身无寸缕,又已经被热气弄得昏昏欲睡,浑身瘫软,完成这份工作更是简单。

莱拉居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完成了整个按摩过程,她的动作那样的隐秘而又迅捷,即便军官的仆人和奴隶就站在蒸汽室的角落,也丝毫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

她还给死者身上覆上了一条宽大的亚麻布,并且告诉一旁的奴隶说,他们的主人想要休息一会儿,没人怀疑,按摩室的高温又保证了尸体不会那么快僵硬。

等到军官的那些仆从们发现他们的主人早已死去的时候,莱拉早已回到了她的住所,她在自己的浴室中洗掉了那些已经开始脱落的深色油膏以及头发上的染料,在女仆的帮助下梳妆打扮,穿上之前的衣服。

当拉齐斯头晕目眩地醒来时,发现他依然依偎在莱拉的怀里,“什么时候了?”他问道。

“不算很晚。亲爱的,我们还有大半个良宵可度。”莱拉温柔地回答道。

之后的事情无需多言,他们纵情狂欢,外界的纷乱,没有影响到他们一丝一毫。

虽然说起来有些荒诞,但此时只是经过的卡马尔一下子就成为了大马士革人的支柱——对于这个库尔德人留下来的代理人,大马士革人并不怎么在乎,却也不喜欢他,只是懒得对这个蠢人做些什么罢了——他们可是曾经反抗过苏丹的人(大马士革曾经试图追寻过自己的自由),又有什么理由能够看得起一个小小的军官呢?

但代理人突然被人杀死,又是在这种动荡的时刻,确实是件麻烦事。万幸的是,他们不用去追寻凶手。因为凶手已经留下来一柄属于“鹰堡”的匕首。

“是阿萨辛的刺客。”

卡马尔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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