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康熙便急忙召来画师。

御笔泼墨间，梦中那些懈怠的奴才样貌跃然纸上——三角眼的管事嬷嬷、油头滑脑的太监首领，连那个打瞌睡的小宫女眉间红痣都分毫不差。

&34;给朕查！&34;帝王一把掀了黄檀案几，&34;宫里现有仆役，有近似者——&34;

&34;杖毙。&34;

梁九功捧着画像退下时，腿都是软的。

【啧啧啧~】小狐狸蹲在刑场飞檐上，尾巴愉快地扫着瓦片。

下方板子砸在肉上的闷响，让它眯起了琥珀色的眼睛：【上辈子克扣宿主汤药的是你们，冬天偷炭的是你们，往药里掺慢性毒药的也是你们。】

它看着最后那个眉间有痣的宫女断了气，爪尖轻轻一勾——缕缕黑气从那些尸身上飘起，被它捏碎在晨光里：【这辈子提前超度，算便宜你们了。】

初夏的午后，乾清宫后殿的冰鉴散发着丝丝凉意。

康熙批完最后一本奏折，揉了揉酸胀的眉心，目光不自觉地落在窗边软榻上——胤礽正趴在那里，小手托腮翻着一本图画书，阳光透过窗纱，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34;保成在看什么？&34;康熙走过去，将儿子抱到膝上。

&34;《山海经》。&34;胤礽仰起小脸，指着书上一个奇形怪状的异兽，&34;阿玛，真的有这种动物吗？&34;

康熙被儿子天真的问题逗笑了：&34;这是古人想象的。等保成长大了，阿玛带你去江南，去看真正的珍禽异兽。&34;

&34;真的？&34;胤礽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34;可是保成身子弱&34;

&34;胡说！&34;康熙心疼地搂紧儿子，&34;太医说了，保成的身子已经大好了。等过了这个夏天，就跟其他阿哥一起去上书房读书，好不好？&34;

胤礽乖巧点头，心里却想起前世的上书房生活——

天不亮就被嬷嬷从被窝里挖出来，顶着寒风背《论语》；

写错一个字要罚抄五十遍，手腕肿得连筷子都握不住；

最可怕的是那些永远背不完的《资治通鉴》，厚重得能压断脖颈

康熙敏锐地察觉到儿子的不安，轻轻捏了捏他的小脸：&34;放心，阿玛都安排好了。上书房的师傅们都知道分寸，绝不会累着我们保成。&34;

正说着，梁九功轻手轻脚地进来：&34;皇上，工部尚书求见，说是奉慈殿的图纸画好了。&34;

康熙眼睛一亮：&34;宣！&34;

工部尚书张英恭敬地呈上一卷图纸：&34;臣等遵照皇上旨意，已将奉慈殿建筑群重修方案拟好，请皇上过目。

&34;奉慈殿？&34;

这三个字像一把尖刀，猛地刺入胤礽的心脏。小太子的脸色瞬间煞白，手中的《山海经》&34;啪&34;地掉在地上。

前世的记忆如决堤洪水般涌来——

&34;胤礽骄纵成性，暴虐无道，着废黜太子之位！&34;

康熙冰冷的声音在脑海中炸响，那是他前世最深的梦魇。

毓庆宫

胤礽恍惚看见前世的身影：五岁的自己踮脚挂上第一盏宫灯，十五岁在窗棂刻下&34;精忠报国&34;，二十五岁却亲手砸碎了满室陈设。

最痛的从来不是慈安宫的锁链，而是乾清宫阶前，康熙看向他时眼底的冰冷厌弃——

那双曾经温柔抚摸他发顶的手，执笔写下&34;生而克母&34;；

那道曾经哄他入睡的声音，在金銮殿上宣布&34;胤礽狂疾未除&34;；

&34;保成？&34;康熙察觉到儿子的异常，连忙捧起那张突然失去血色的小脸，&34;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34;

胤礽的视线开始模糊，眼前的康熙与记忆中那个冷酷无情的帝王重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