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笙摇头,疑惑更深。
昨夜,在她和沈渡入睡后,有东西潜入了这个房间。那个东西,不仅毫无声息地移走了那头猪,还清理了地上的痕迹。奇怪的是,她和沈渡都没有觉察到。她的宫铃和沈渡的戒指,也没有发出任何警示。
普天之下,三界之中,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做到这些的寥寥无几。
沈渡不过一介凡人,那东西是冲着她来的,抬头看天,隐隐有了猜想,只是还需确认。
下楼时,发现客栈内一切如常,张德彪的妻女也在,就坐在楼梯口的那张桌子上。比着昨夜,张氏的脸色好了许多,不似那般蜡黄,女儿的神情也活泼了许多。简单的眼神交汇后,两人停在桌前。
“请问,我们可以坐在这边吗?”慕笙行礼:“今早下来的迟了,没有多余的位置了。”
张氏起身,还了一礼:“姑娘请坐,不必客气!还有这位公子,也请坐。”
慕笙挨着张氏,沈渡则坐在慕笙旁边。刚一落座,就听见张德彪的女儿小声问:“姐姐,你跟这个漂亮哥哥是什么关系?我瞧漂亮哥哥待姐姐极好,他可是喜欢姐姐?”
沈渡递了盘点心给张德彪的女儿:“瞧得不错,我是这位姐姐的未婚夫。”
张德彪的女儿:“漂亮哥哥眼光真好,倒是这位姐姐眼光不咋地。”
沈渡:“何以见得?”
张德彪的女儿:“我娘说,长得漂亮的男人最会骗人。”
慕笙正欲喝粥,听见这话,放下碗来:“为什么?”
张德彪的女儿看了眼母亲,小声道:“因为漂亮的皮相最会骗人,若是嘴巴太甜些,十个姑娘,九个都会上当。娘亲说了,看人不能只看脸,要看对方的品性。”
慕笙:“长得丑的男人也会骗人!同样都是被骗,我宁可选个长得好看的,起码赏心悦目。”
沈渡扬起唇角,原来笙笙是这么想的,幸好他长得好看。
张德彪的女儿嘟着嘴:“不对!像我爹,年轻时长得好看,不光骗了我娘,还骗了好几个姨娘。我娘说,虽然爹给了那些姨娘很多钱,对她们的孩子比对我好,但她们跟我娘一样不开心。娘说,天底下的女子都是一个样的,都想要一个对她们一心一意的夫君,想要一个疼爱她们孩子的父亲。我爹,做不到一心一意。对我,他不是一个好父亲,对那些姨娘的孩子而言,他也不是。”
张德彪的女儿低头,言语中带着浓浓的伤心:“街上卖豆腐的张叔也喜欢拈花惹草,可他既没有纳妾,也没有通房外室。不是他不想,也不是他没钱,而是他长得丑,除了指腹为婚的张婶儿,没人愿意嫁给他。”
慕笙想,张德彪真是一头猪,辜负了这么好的妻女。试问天底下有几个正妻与嫡女可以做到不怨恨外室与庶子女,而将问题归结到那个罪魁祸首的男人身上。
小姑娘是个好人,若真嫁个丑的,岂不糟践。
拉住小姑娘的手,柔声道:“你娘说得对,但不是全对。朝三暮四是大部分男人的通病,只不过有人能克制住自己的欲念,有人克制不住,与其长相毫无关系。若说有关,也是与其家教,家风有关。”
张德彪的女儿扬着一双眸子:“长相一目了然,家教跟家风要如何看?”
慕笙道:“最简单的,看他的祖父祖母,爹娘是如何相处的。倘若他的祖父有妾室,爹爹有妾室,十有八九,他也会有妾室。因为在他看来,纳妾是很正常的事情。反之,若祖父母感情深厚,父亲的后宅里只有母亲一人,且对母亲一心一意,那他多半也能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而一旁的张氏沉默不语。
沈渡夹了片牛肉,放到慕笙碗里,看似随意地问了句:“张掌柜不用早饭吗?”
小姑娘喝了口粥,支吾不清道:“爹爹出门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慕笙顺着小姑娘的话问,得知张德彪是昨日晚饭前出去的,而他们与张德彪发生争执是在亥时。张家的仆从带张德彪回房时,他的妻女皆在房外候着。他们便是在那时候打的照片,张氏还带着女儿来她门前与她赔罪。
从她们的表情来看,这些事情,她们全都不记得了。
在张氏及其女儿的记忆中,张德彪是在接到一封书信后离开的。行色匆匆,说是青州府那边出了事情,需得连夜启程。张德彪离开时,带走了他的一个贴身仆从,剩下了一个赶马车的。
与慕笙和沈渡有关的记忆也产生了偏差,在她们的记忆中,慕笙和沈渡只是住在对面客房里的房客。慕笙气质出众,沈渡容貌出尘,只一眼便能记住。
除了张德彪的妻女,那些失踪者的亲眷们记忆也都发生了改变。最夸张的是,其中一人压根儿不记得自己有儿子,只记得是跟女儿出门的。来这里,是为了给女儿相看夫婿。
面面相觑时,随他们出行的那名捕快打着哈欠从外头进来。模样有些狼狈,不止头上沾了草屑,身上还沾了泥土。看到慕笙他们呵呵一笑,解释道:“昨个儿晚上出去喝酒,不知怎的,跑到镇子外头去了。没耽搁小姐与公子的正事儿吧?咱们几时启程,我好吩咐车夫备马。”
慕笙盯着他的眼睛问:“你是几时出门的?可有去买柴氏猪蹄?”
捕快摸着头:“我不是跟小姐还有公子一块儿出去的吗?就晚饭后不久。公子嫌我碍眼,将我打发了。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又不想回客栈休息,就找了个小酒馆儿喝酒。”
捕快说着,嘿嘿一笑:“别看这镇子不大,酒还挺烈,一不小心就喝多了。小姐说的那个猪蹄没吃上。人太多了,挤不进去。小姐与公子可是品尝过了?听说那家的猪蹄是镇上一绝。”
猪?脑中灵光一闪,抓住捕快的手看了看。
他跟张德彪一样,变成了猪,被赶去城外,却不知因何缘故,又变回了人。沈渡说过,乱麻之所以是乱麻,是因为没找到最关键的那根线。
线?慕笙捕捉到了关键,用极快的语速道:“你可有辜负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