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个名字,明显和已逝的明光夫人阿史那拓雅有关系。
她下意识抬眸,望向身侧的裴玠。
裴玠的目光也正落在那羊皮纸上,深邃的眸底并无太多惊诧,只有一片沉凝如渊的寒冰。
察觉到她的视线,他微微侧首,目光平静地迎上她眼中的惊涛骇浪,那眼神深邃而稳定,无声地传递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沉静安抚。
崔令窈轻吸一口气,继续往下看去。
那密信中有两页,是杭宣谨同北狄互相传递的情报,全篇以北狄文字写就,更加盖了带有阿史那拓鹰的名章。
以及,彼时杭宣谨的官印。
双重印章,怕也是为了向对方证明自己的身份绝无差错,防止有人暗中捣鬼,冒用其名。
里头,涉及了绝密的大昱行军路线图、隐匿于崇山峻岭间的粮草运输命脉通路……
这些西麓军赖以生存的命门,竟被他如此轻易详尽地呈给了敌国!
而北狄那边与之通信往来的,居然是北狄前南帐大王阿史那承岳。
此人曾是北狄威名赫赫、令大昱边军闻之色变的铁血统帅,率领北狄大军三十余载,战功赫赫,直到七年前才病逝。
杭宣谨竟能直接与此等北狄核心权贵秘密通信,其身份之敏感、地位之特殊,已不言而喻!
而如今想来,能够将其精心伪装、深埋进平昌侯府这大昱勋贵核心的手段,绝非寻常细作所为,背后必然矗立着整个北狄王庭庞大而精密的影子!
此时没空去细想这些,崔令窈又接着拿起剩下的几张羊皮纸。
这短短四页羊皮纸上的东西,更是让人目瞪口呆。
隐藏在军营中的第三人,那个暗处策应杭宣谨和武珩的人,居然真的是他们最不想猜测的那个人。
谢翟安。
大昱一等公,靖远公谢翟安,先西麓军统帅,裴玠在军营中最为信任的存在。
也是,崔玿曾经能够将信赖以后背相托的同袍兄弟!
密信是以姜祁的口吻所写,他提到,自己亲眼目睹了杭宣谨与谢翟安在军营外隐匿容貌密谈。
若不是他认出了谢翟安的走路姿势,本以为此人乃是北狄探子,想要冒充谢将军,故而暗中跟随,怕也发现不了这一出。
而且,他更见到谢翟安将能够调动朔风营的玉佩,亲手交给了杭宣谨。
朔风营的信物玉佩。
崔令窈立刻想到了许明璎曾在杭宣谨书房内所看到的带有图徽的密信。
果然,和杭宣谨多年来一直秘密往来的,正是谢翟安。
刹那间,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猛地窜上头顶,崔令窈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眼前羊皮纸上的墨迹开始扭曲、飘忽,耳边嗡嗡作响。
她仿佛看到了父亲崔玿在战场上与谢翟安并肩杀敌、浴血奋战的背影,看到了自己在谢府养病时,谢翟安那副慈爱关怀的模样……
那些记忆中的信任与温暖,此刻尽数化为冰冷的讽刺和剧痛,狠狠攫住了她的心脏。
父亲视为手足的兄弟,竟是背叛者!他不仅背叛了大昱,背叛了裴玠的信任,更背叛了父亲崔玿以命相托的袍泽之情!
“谢翟安……”
一声极轻的呢喃不受控制地从她唇间溢出。
她攥紧了手中的羊皮纸,指节用力到发白,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那寒意,比外头的积雪更甚,仿佛要将她的骨髓都冻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