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俩秉烛夜谈,得出一个结论。
“记得,他是皇帝的人。”
说出这句话时,萧锦绣看到了哥哥面上一闪而过的痛恨。
一生戎马,用萧家几乎绝后的代价征战多年,他们得到了什么?
“当真是狡兔死,走狗烹。”
萧锦绣决定给他加点刺激。
“这个道理,我也是被困桧城的时候才明白的。”
萧禾山浑身一震:“你的意思是?”
萧锦绣自嘲地笑:“八日死守,孤立无援。”
“如果当真是消息送不出去,朝廷来不及救援,我萧锦绣哪怕战死沙场也无话可说。”
“可我分明发现距离桧城不到五十里的地方,有驻扎痕迹。”
萧禾山猛地站起来,又因为双腿缘故倒了回去。
萧锦绣把人扶住,因为距离近了,她眼底的恨意和不甘全数暴露。
萧家军是大夏的辉煌,是大夏的荣光,是大夏所向披靡的剑。
可是有一天,这把剑开始被人惧怕。
萧家军的团结和忠诚是骄傲,也是隐患。
因为某些人始终觉得,萧家军效忠的,另有其人。
萧禾山沉默了许久,问出他藏在心里的问题:“所以,是么?”
在他心中一直十分乖巧听话的妹妹笑了笑:“从前是。”
从前的萧家军,为大夏,为皇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可她不理解,也不认可,为什么好端端都是人,非得遵循那该死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她用数年时光改变了萧家军,也改变了边关的局势。
可惜,她做的还不够好。
也不够快。
“我知道朝中有很多人都怀疑我通敌。”
“这是放屁。”
“我与沐国血仇,不死不消。”
“只要我萧锦绣活着一天,就定要让沐国从世间除名。”
“但他们说过当逃兵。”
她挺直腰背:“没错。”
“是我让将士们离开桧城,分散逃亡。”
“我拒绝无谓的牺牲。”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皇帝不仁,我为何要带着将士们白白送死?”
看似铿锵的回答后面,是萧锦绣忐忑不安的心。
她不确定哥哥会有什么反应。
武将世家正统教育教出来的萧禾山,能不能理解她这些大逆不道的念头?
时间似乎变得很慢很慢,如意在门外看树叶落下又飘走,等到她托盘里的汤已经不再冒热气,才听舅舅说了句。
“但离开之前,你将桧城百姓先送走了,对吗。”
听说桧城之役的人只知道战无不胜的萧家军兵败,却不知道那座城池被沐国攻入时,已经只剩下一座空城。
萧锦绣移开视线:“百姓无辜。”
是那城守得了皇命拒绝开城门。
百姓纵使并不赞同,又有什么能力反抗?
世人只知道他们被困城外,腹背受敌,可谁知道那些百姓也曾为他们抗争过?
他们是大夏的兵,是百姓的兵,纵使朝廷已经将他们放弃,只要百姓还在,他们就不能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