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赫铖并不会抱孩子,他双手圈着囡囡咯吱窝,将她高高举着,顺着花园小径往前走,姿势像是在投降。
囡囡在他手里晃晃荡荡,两条小短腿在空中乱蹬,嘴里发出咯咯的笑声。
晚棠的笑声也在他身后响起,厉赫铖身子僵了一瞬,却不敢回头。
一直走到花园尽头,他听见晚棠在他身后问道:“累吗?”
厉赫铖低头看了看怀里扭来扭去的肉球,撒了个谎:“还好,不累。”
怎么可能不累,这小猪至少有二十斤。
但他提着巴雷特重型狙击枪跑十公里都没现在这么累,因为此时他的手保持着一个姿势动也不敢动,生怕这崽子嚎哭起来,让晚棠担心。
晚棠还是吩咐李妈将囡囡从他手中接了过来,几人又开始往回走。
厉赫铖将手背在后面,不着痕的活动着手腕。
晚棠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别再做饭了,你每次把厨房弄的一团乱,要麻烦琳姐打扫好久。”
厉赫铖一愣,有些尴尬的说:“我给她涨工资了。”
可晚棠却不再说话。
厉赫铖连忙应了:“我知道了,以后不做了。”
直到快走回别墅,晚棠才问了句:“开学后,我可以搬回那栋公寓吗?”
厉赫铖听见自己说好,然后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晚棠走远。
开学典礼在大礼堂举办,人头攒动,年轻人们的脸庞上充满了活力。
厉赫铖则跟那些家长们挤在一起,站在后面,他看着晚棠,穿着浅蓝色的学生装,头发梳成侧马尾垂在胸前,只是静静的站在人群里,却怎么看怎么出挑。
回到露西亚庄园,他躺在晚棠的床上,只觉得世事难料,他想共度一生的人又从这里搬了出去,依然没有带他。
而他却没地方可以去,他突然觉得这座庄园或许风水不好,一个星期后,露西亚庄园只剩下了几个看家的佣人,厉赫铖则带着那个小胖球搬回了他们刚到港城时落脚的第一栋小别墅。
这栋别墅他也没有卖掉,因为在这里,他和晚棠度过了非常美好的一段时光,每一帧画面都刻在他脑子里。
上一次,晚棠搬进那栋公寓时,他想着她总会搬回来的,可这一次,他想,她恐怕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睡不着的时候,就把车开到那栋公寓楼下,他买了一栋别墅作为补偿给了隔壁那俩兄弟,现在,就只有晚棠的窗口还亮着灯了。
她还在学习吗?这么晚,身体能不能吃得消呢?
他靠在座位上,仰望着那扇透着橙色灯光的窗口出神,偶尔看到晚棠的身影,他才像是又活过来了一般。
天微微亮了起来,路上有了行人,小 贩们也摆起了门面摊子。
厉赫铖看了眼腕表,揉了把脸,心脏砰砰直跳,应该再过半个小时,晚棠就该出门去学校了。
他怕被晚棠认出来,便将车子启动,停在了另一条街,然后步行回到这条街,坐在那家意大利餐厅角落的位置,刚好能看见晚棠,却不会轻易被发现。
他不断的看着表,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终于在七点的时候,晚棠从院子出来,斜挎着一个布包,手里还抱着两本书,不紧不慢的朝学校走去。
这栋公寓离学校很近,走过去也就几百米的路程,厉赫铖目送着她进了校门,才有些恍惚的低下了头。
她总是独自一人,没有同学上来和她打招呼,也没有结伴而行的身影。
这和他记忆中的晚棠不一样。
晚棠读女校的时候,身边总是围绕着许多朋友。
可在这里,她总是一个人,厉赫铖大概知道是什么原因。
时光转瞬而逝,又是一年初雪,在李妈锲而不舍的教导下,囡囡先学会了叫叔叔。晚棠有些气馁,因为她教了很多遍姑姑,囡囡都不曾开口,可她的确没有太多时间回来看囡囡。
厉赫铖则和阿文回了趟北山基地,那儿最近不怎么太平。
车子刚驶入警戒区,老江和林仲已经等在那边,老江蹲在树下抽烟,而林仲则端着枪站在车旁。
几人换了车,厉赫铖调整了下坐姿,拽了拽皮手套。
“说。”他言简意赅,眉宇间带着几分未散尽的疲惫。
老江语速极快地汇报:“日本人又加强了攻势,专挑夜里偷袭我们。矿区几乎每天都会有一轮轰炸,运输路线严重受损,我们的人一直在抢修。但他们目前还没摸清军工车间和核心库房的具体位置,地下基地也没有受到实质性损坏。”
得益于厉赫铖的部署,军工厂的位置修的极为隐蔽,隐藏在山间的沟壑里,山上葱郁的林木,就是天然的屏障。又有矿场做掩护,一时很难调查清楚具体位置,所以才不断试探。
“但这么个炸法,弟兄们晚上根本没办法好好休息,长期下去,军工厂也迟早得停摆。”
林仲立刻憋不住了:“老大!你可算回来了!这帮狗娘养的日本人,太他妈嚣张了!”
“段国江那个王八犊子,到现在屁都不放一个!眼睁睁看着我们被炸!”
老江毕竟是从部队出来的,在旁边咳了一声,示意林仲注意言辞。
厉赫铖倒是没有在意,问道:“我们的人,伤亡如何?”
林仲立刻回答:“有几个兄弟受了点皮外伤,不碍事,就是大家现在都憋着一股火没处撒去。”
老江见他上车这么久都没点烟,立刻掏出自己兜里的烟和打火机递了过去。
厉赫铖摆了摆手,语气平淡:“既然他们这么喜欢炸,那就让他们炸个够。”
林仲一愣:“老大,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们就这么干看着?”
老江却大概猜到了他的用意。
越野车涉过浅溪,驶上山路,颠簸了二十分钟,终于到达基地的隐蔽入口。
哨卡持枪警戒的士兵通过望远镜看见了开车的林仲长官,连忙喊队友提前打开了哨卡,越野车一路疾驰进了基地。
厉赫铖跳下车,径直走向指挥部。
老江用炉子上刚烧开的水涮了涮杯子,给他泡了杯茶:“咱这条件就是这条件,你凑合喝吧。”
厉赫铖抬头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向了沙盘,目光锐利地扫过上面标记的各个据点。
老江啧了一声双腿岔开,大马金刀的坐在了凳子上:“这不是好久没见你嘛,又觉得你像个少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