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归为一方百姓讨了个公道,到时候查一查河堤,好歹能避免当初那样的悲剧重演。”程衡不适合做官,做成了一件事,便不再去想什么下一步,更多步——他概念里的为官之道,只有在戏本子里才行得通。
只是这一次,程衡凑巧的遇上几个清官,遇上几个还没有坏透呃官,于是才能把戏本子上才敢有的节奏和转折放到了现实中来。
其实有时候,管殷看着历史书,也觉得这样那样的党争实际上幼稚的很。成败有时候并不在长久的布局之中,而就在这一念之差……
“如果能够不掺合进去就再好不过,只是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回去。”
程衡脑子不笨,只是与这些人打交道,哪怕是个清官,能够在官场上生存到现在,也有一套自己的逻辑——说实话,程衡觉得没意思,觉得辛苦,觉得……还不如手机好玩。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望出去:凌霄在外面逗弄那棵凌霄花呢。
“就这样回去的话,你难道没有落差感么?”
不论是个梦,还是靠着原身程见微,好歹如今也是个新科探花郎。这对于一个编导来讲,也算是将国内大奖宝蓝之后才能比得上。
管殷可不觉得程衡回到现代,会没有落差。
毕竟自己也想过——若不是在这里不能把自己心中那些属于新时代的真理说给学生,这个尊师重道呃环境对于管殷来讲,总好过学校里面,一点小问题都要被找到老师身上去。
今天是调个座位,明天是因材施教,后天是各种活动的站位……老师做了太多不应该是主业的事情,太多该用在教书育人上面的精力,都被用在了应付一些特殊家长和领导上面了!
“反正做官也是为了老百姓,为了有个可以发出自己声音的地方,那我们写剧本、做导演,又有什么区别?还能多沉浸在几个不同的人生里,好反思反思自己,什么地方做的不像是个‘人’。”程衡耸了耸肩。
“那如果再有像是那天桥头上那种事呢?”
在这里,无论是一封信写给张殊文,还是张口求一求那位从二品京官,处理起来都不过是二人一句话的事。
“又不是处处都是那样的无良商家。”
“更何况,我不是遇上了你们?”
“而且……他们自己违约的话,景区应该也对他们有对策。”
景区、商家……被两个人从口中相继吐出来之后,又一次默契无比的收回目光的二人,后知后觉的有些脊背发凉。
这些本应该无比熟悉的词汇,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变得这般陌生。
“如果可以,我恨不得现在就回去。”
青山还是那个青山,远远看去,完全可以忽略那些后世才有缆车、步道,黄山依旧是黄山,只是古今数百年,物是人非……
“回去,回去把你们那个剧看完,这次我倒是更有兴趣了。”管殷点点头,认可了程衡的话。
至于有兴趣的是什么,显然不只是剧,也是写出这个剧的人。
长云缠上青山,来去又复返。鸟鸣阵阵,唤起炊烟袅袅——这样的静谧,待一时尚且觉得趣味无限,可是时间久了,便又觉得孤寂的可怕。
因为青山能够坚守数百年的不变,往往是人做不到的。多少人见异思迁,今天做的是“人”,明天就渴望成为“鸟”,甚至只想躺在阳光下,做邻家那条看上去无比悠闲的大黄狗的人,也不是没有。
“凌霄花又快开到时候了。”门外的美人可比凌霄花美,管殷记得上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身侧陪着自己的还是刘姣安,“你说那张殊文当真……”
“当真不当真,至少她当下也还算是幸福。”
程衡写多了美好的设想,于是便更知道现实的不如意。张殊文心里、眼里是有凌霄的,这毋庸置疑。
可就像是刘姣安说过的,父亲原本不是这样的,小时候她也曾听着父亲在祠堂中立下誓言:为官必然不敢草菅人命,为商人必然不敢唯利是图,为学必然不敢荒废时光,为人必然不敢为非作歹。
但现如今看看。
刘青显暗地里的生意,哪一个不是捞尽了油水?
刘青显当年在私塾里学到的东西,早都进到了狗肚子里,才成了如今这样的黑心。
做官没做好,做人便更不用提……终于,刘青显最对不起的是当初站在祠堂里的自己。
“或许会,也或许不会。”
晴空朗朗,甚至程衡也只能照见如今的自己,三年后、五年后,回得去、回不去,到时候的程衡又会成为怎样的程衡?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可惜人能做成山水的又有几个?”
窗外的凌霄花开的实在是艳丽,闹怕太阳高升,垂头的凌霄花依旧是橙红橙红的,和水墨般的近景,青蓝无际的远山都显得格格不入。
“你们不出来走走么?”
其实管殷知道,自己和程衡是应该出去走走的,尤其是去看看程勉家人。
只是,即便刘青显一干人犯就要秋后问斩,也换不回那个活生生的程勉了。做父亲的,真得能够放过同样把儿子逼上绝路的自己么?
“我看那边有一户农家,刚才那位夫人见了我好是热情,你们应当是认识的罢?”
原来凌霄已经走远又走回来了一趟,原来凌霄已经遇见那对夫妇了。
管殷和程衡明白自己二人想躲也躲不开了。
“他们还请我有时间去坐坐……我和他们说,你们还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