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上竟然具是一些挑衅官府衙门的话,字体娟秀,同自己的有七分想象。
甚至是署名处竟然都是刘姣安自己的。
刘姣安很聪明。
当下里边明白,这是父亲专门给自己下的套。如果自己当真把这些“证据”呈了上去,到时候两败俱伤难,能作为程衡人证的自己身上还有了污点。
这虽然是自己不顾及父女之情在先,可先国后家,以子告父的惩罚她一力担承。
站在父亲的角度上,其实父亲也是没有错的。即成的事实已经摆在那里,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都已经没有用,可父亲并不想认罪——那么多条人命,同窗、同科,没有一个是刘青显想要认下来的,整个刘家的命也换不回来这些人。
众矢之的,万民唾弃,尽管刘青显做的时候也知道一旦被查,千人所指、万人所骂,刘家就算是不被抄家,子孙后代也很难在这片多出清官的徒弟上抬起头来。
可是刘青显还是做了。只因为这条路上的利益实在是吸引人,只因为这条路很轻松呃就可以走到自己想要走到的位置上……
那么这一切,就算是刘青显如今不想担,也要担!
因此,在刘姣安听闻父亲捏造了个莫须有呃罪名在搜查管殷的时候,干脆就着这个机会回到刘家来,把那些被父亲换走的证据拿回来,去和程衡会和,带到京城去,还一切一个公道,也还乾坤一个清朗。
“清淼,莫要哭了,也不要想着为你家小姐我求情。”
“小姐,如今连饭食都没有,这样下去小姐你身体会撑不住的……小姐又来了月事,这样,这样……”
当初自己后母就是在一个忙碌的雨天,月事本就让后母虚弱不堪,却还要被催着完成当天的工作……清淼不想回想过去,也不希望对自己好的小姐又什么三长两短。
“小姐,小姐我们向老爷服个软,然后去找小姐的表姑姑,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伤心地不好么?”
“清淼,有一件事我未同你说,可我想你也已经猜到了。”
清淼的脸色只因为刘姣安这一句话,肉眼可见的煞白起来,再张口已经带上颤抖:“小姐,其实,其实我们做不了什么的,无非是让更多无辜的人……”
“不,不会的。”
程衡在京城能够获得助力,这就说明有远比父亲更大的官有心管这件事,无论是真的想要给百姓一个安稳,还是想要给自己积累一些政绩,又或者只是想要给程衡腾出一个空位置来,和自己都是殊途同归的,都能够助自己打到自己想要达到的目的!
“清淼,是刘青显,也不只是刘青显。”
“小姐……”
“你可以恨他,我也恨他……我却又没有什么立场去恨他。”
“或者你可以恨我的。”
“小姐大义灭亲,比清淼勇敢得多,清淼甚至不敢为了自己的家人求一个公平。”清淼不哭了,只是一双眸子红的像是只兔子。
“你该恨我的,如果不是父亲做了这些事,刘家不会有这样好的条件,你也不用来伺候,你完全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陪在爱自己的人身边。”
管殷和刘姣安说过一句话:祖国的边境有一群人做了不值得饶恕的罪恶,总有人说‘老话说得好,祸不及子女’,可更多人说‘祸不及子女呃前提是,利不及子女’。
刘姣安自认得到了利益。
哪怕刘父那些行为,没有一件事是刘家人逼迫他去做的,哪怕没有一分钱的贪墨是她刘姣安和母亲愿意刘青显去做的,可是自己自小娇生惯养偏偏就从这里来……
“清淼不恨小姐,因为小姐在为了我们这些人讨公平。”
清淼已经看出自家小姐情绪上的不对劲。刘姣安现在不只是自责,疲惫、饥饿、悔恨、歉意、愤恨,夹杂在一起的时候,刘姣安痰迷心窍,就像是“范进中举”那样,可能下一秒就能变得疯癫。
“小姐。”门外有人敲门,试探着开口,又试探着想要继续把话说下去,“小姐,我……小的,三恒有些话想和小姐说。”
三恒奉命看着刘姣安,显然已经在门口听了许久,终于站出来,刘姣安也不敢猜测前者的目的。
“有什么话,隔着门说罢。”清淼并不觉得这个三恒是什么好东西。
小姐对他那般好,他竟然和老爷一切来给小姐做局,这种人算得上是无可救药!
“小姐,那些信还在三恒这里。”
“你怎么……”
当时刘父把信交给三恒去仿造出颜色相当的旧宣纸时,三恒心里没来由的一动,就当年小姐和殷云山人教过的字跳着大概读懂了心上的内容,照猫画虎抄写了一份。
自从随着老爷给小姐设下了圈套,三恒也一直没有睡好。
老爷做的事很不好。
贪墨,害死人,嫁祸,害死人,水患,害死人。
只要三恒一合上眼,就是满眼的“死”字!
“小姐,三恒想办法送小姐出去,以后无论发生什么,小姐都不要再回来刘家了!”
“吱呀……”
因为潮湿有些变形的木门被清淼从里面打开,三恒终于久违的见到了自家小姐
“那你同你父母怎么办?”
“三恒和父母三个人,六只手,还饿不死自己。”
“但愿小姐此去,能够……”
能够什么?三恒没有再说,只是闺阁内外的三个人都心知肚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