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贞把给元祚准备的食物拿了出来。
“吃吧。”
“你装什么好人,难道你就不想做皇帝么?我们一母同胞,是双生胎,姐姐,我比谁都了解你。母亲今年不到五十,看着却还是跟三十岁的人一般,怕不是还要再做二十年的皇帝,你等得了么?
“你就因为母亲年轻,所以你就等不及了么?兄长当年主动退位,不可能再做皇帝,你便是母亲膝下能即位的唯一的儿子,但凡你能好好孝顺母亲,你还怕自己当不了皇帝么?”
元祚拿过酒,猛灌了一口。
“你莫要与我说这些虚伪的话。”元祚看着可贞道:“你难道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谋反么?母亲登基之后,天下女子的地位已经和从前大不相同,若是从前,你只能是公主,可你如今却封了王,还领了兵。再过二十年,母亲又真的会把皇位传给我么?母亲根本不相信男人,为了她死后的圣名,为了她死后她定下的国策不被推翻,为了她的那些女官们能千秋万代传承下去,你说,她会选你还是选我?”
“这就是你谋反的原因?你不愿意输给我。”
“我可以向母亲证明!你做得到的,我也做得到!我就是要让母亲活着的时候看着,我就是做了皇帝,一样天下太平,她一样受万世景仰!凭什么是非要是你!就因为你是女的么?”
“你错了,谁说是一定是我了?除了我,母亲就没有别的血脉了么?璟王的世女,就极得母后的喜爱,母亲三日就要见她一面,不然就想得慌。璟王世女的母亲许云锦,也不是一般的女子,那可是个女中诸葛,还是母亲的本家。再加上兄长从前做过皇帝,又是母亲最心疼的孩子,所以不到最后,谁知道赢的会是谁呢?”
“还不承认你想做皇帝?”元祚没好气地说:“你瞧瞧你,想得多明白,怕不是私下里,想了多少次!”
“我与你不同,我可不想谋朝篡位,母亲是一代圣君。当初陆丞相给我取名的时候,取的是含章可贞、或从王事的寓意,她希望我能好好辅佐母亲,我也与我的名字一样,也从未有过别的心思。就算以后我会有对手,那我的对手,也不是我的母亲。”
元祚看着可贞,可贞看着元祚。
两人对视良久,最后是元祚先笑了。
“你与我不同,从小我有什么总要着急与你说,但你有什么从来不告诉我。姐姐,兴许最后你能如愿以偿。”
可贞起身,离开了诏狱,走之前,她看着自己的弟弟说:“好好活着吧,日日在这诏狱里忏悔自己的罪过,然后祈求上天,最后赢的是你的亲姐姐,也许,你还能有重见天日的一日。”
(二十六)京城
可贞离开诏狱。
她骑马走在京城的街道上,如今的京城繁华至极,市列珠玑,户盈罗绮。
说来也是巧,她竟然碰上了璟王妃许云锦的马车。
如今许云锦正在带着女史们在宫里修书。
见到可贞,两人客客气气地打过招呼。
“嫂嫂最近在忙些什么呢?怎么这个时辰在宫外?”
许云锦笑了笑说:“我自然是还在修书,我们这些后宅的女子,也就只能动动笔墨,哪里像昭王殿下这般,文武双全,能为圣君分忧。”
“是我失言,如今嫂嫂已经是女官,是女史之首,我应该叫嫂嫂许大人。圣君现在最看重的就是她的女史官们,这几年,最重要的事情,便是修书,许大人说自己不能给圣君分忧,实在是过谦了。”
可贞看了看这马车的方向,又问:“再往前走,就是令仪的宅邸了?许大人,这是去见令仪的?”
“是啊,我想要趁着圣君生辰之前,带着宫中的女史们一起,将武周一朝的史书修订完毕,献给圣君当做寿礼。昭王殿下应该知道,圣君最爱读史,但是总是对武周的史书不满意,觉得后人编造、篡改得太多。我这不是要去右相府上,请教陆大人一些疑问么?”
可贞笑了笑,对嫂嫂拱手道:“那本王就不打扰许大人了,先行一步。”
许云锦也放下了车帘。
两人的马和马车错身而过。
忽而起了一阵大风,这京城阴了许久的天,也终于是被大风吹开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