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刚才潘潘在医院检查的时候,就接到了裴钧行的消息, 他拍了那份协议的照片发给高庭。
高庭今天原本就还有公事和他没谈完,加上今天裴钧行帮了大忙,他应该感谢人家。
高庭重新下到地下车库,并没有马上开车,他坐在车里,靠在驾驶座上闭目深呼吸了好一会。
其实他今天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太害怕了。
盛建兴对潘潘的伤害,一次比一次更深,定亲前父女俩动手也好,定亲当天的报复也好,每一次都让高庭感到后怕。
他不光怕盛建兴伤害潘潘,也害怕自己又像从前几次一样,不能在她最需要依靠的时候赶到!
太多次了,他都没有赶到,这一直是他心里的一道坎,如果再发生一次,他真的没办法原谅自己。
不过这回他倒是赶上了,看到的却是她拿着刀,血泪交织的模样。他到这一刻都觉得后怕,要是自己不在呢,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想到这里,他紧紧握着方向盘,手臂上青筋暴起,花了好久才收拾好心情,去见裴钧行。
俩人晚饭约在了高庭厂边上的私厨餐厅的小包间里。
裴钧行到得早——原本他对高庭的私事并不清楚,但是高庭在高速上连续超速违章,让他隐约感受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在得个事情的大概后,他主动对高庭说:“我之前就在那里附近的政府大楼里上班,熟人还是有的。”
高庭默许了,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只不过,盛建兴离开以后的事情,裴钧行没跟高庭商量,他是帮人帮到底,既然做了,那就别留破绽,当时的高庭没有精力再跟进后续,也不合适由他出面——当事人之间一不小心就会激化矛盾,所以这事儿,裴钧行这个外人来做,最合适。
他回想着这些,高庭已经推门进来。
裴钧行看他脸色不好,问了一嘴:“潘潘的伤怎么样了?”
“没伤到要害,要养几天。”
“那就好。”说着就把那份协议递给高庭。
高庭看着上面盛建兴的签字和血手印,又听见裴钧行说:“这没什么法律效力,但是对他这种人来说,也算有点作用。你收着吧。”
高庭对于裴钧行今天的助力是非常意外又满意的,对他的欣赏也多了几分,接过协议,对他说了声谢谢:“谢了。你今天这么干,对你和你那两位朋友,没什么影响吧?”
裴钧行也知道他顾虑什么——盛建兴这样的人,无赖起来根本不顾别人死活,他或许一时顾忌当官的,但是转个头就能去举报。
裴钧行笑着给他倒了杯茶,多谢他关心:“能有什么影响,我都把话跟他说清楚了,我那两位朋友过来,是防止事态恶化,维持公共秩序,保护他的人身安全的。而且我们还送他去医院,把后事办的明明白白,完全是为人民服务。
至于你们,他跟潘潘是家庭纠纷,你也没跟他动手,他能说什么?退一万步说,我今天找的也并不是公安系统的朋友,只是城管的编外人员罢了。并不属于真正的公职人员,人家只是来金鱼店看看鱼罢了,见义勇为,好心阻止了伤人事件发生,还送他去医院,怎么说都是我们在理。”
听到“城管编外人员”的时候,高庭终于有点笑脸了,他看着裴钧行,眼里全是欣赏:“你可真行啊,裴主任。”
裴钧行谦虚地笑笑:“我已经辞职了。”
高庭收敛了笑意,放下手里的茶杯,换了酒杯,倒了一杯白的,很郑重地敬了裴钧行:“今天的事,谢了。”
他话不多,仰头干了。
裴钧行看着他,思索了一瞬,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回敬他:“投资的事,也谢了。”
高庭摆了摆手:“行了,就这样吧,再往前谢,我厂里这块地,也得感谢你。我们虽然以前交集不多,但以后你是我老婆的合伙人,我是你的投资人,打交道的日子还长。我那你当朋友,客气话我也不多说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高庭很少对人说这种话,但一旦说了,一个唾沫一个钉,他从前只是欣赏裴钧行,但是今天这事儿,他是既感激他,又佩服一个人办事的缜密和周全。
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感情有时候很简单,就三个字,事上见,很显然,裴钧行无论从人品,能力,还是手段,都值得他交这个朋友!
“行,这话我记住了。”裴钧行想了想,又提醒他,“潘潘爸爸的事情,我虽然不知道具体更多的细节,但是我劝你,别做的太绝。把柄这东西,要一直捏在手里才最有用,你那天真用了,把人弄进去了又怎么样?无非一时痛快,经济犯罪,合同欺诈,能判多久?
先不说他这个污点影响后代,万一缓刑,对他根本没影响,出来了最麻烦的还是你们。狗入穷巷的时候最凶,你给他留一口气,他为了保那点安稳日子,才不会来找你麻烦。”
裴钧行这话说得很大气,高庭也很认同:“我也是这么想的,回头我会和盛丰说,既然他签了这个字,股份也可以还他,让他能正常生活,这事儿就翻篇了。”
“你有数就行,我就不多嘴了。”
两人又碰了个杯,酒精作用下,渐渐像是相识多年的老友一般聊着天。
从生意到生活,高庭见他为人处世其实挺通透的,甚至可以说圆滑且精明,忍不住问他:“那你自己怎么闹离婚了?”
这话让裴钧行霎时酒都醒了七七八八,眼神一下子黯淡下去。
高庭心说这是问到痛处了?难不成是被绿了?
“抱歉啊,不过你也想开点,人嘛,有时候就是商场得意情场失意的。感情这东西没办法勉强,男人嘛,大度一点,该原谅原谅,反正离婚了,过好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强。”
裴钧行一听这话眉头都皱起来,知道他这是误会了。
他从来不跟别人说自己和裴书君的私事,但今天面对高庭,尤其是在见过盛建兴以后,忽然就觉得自己这点事儿其实不算什么。
“我和阿君,其实没什么大矛盾,或者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他离婚后头一回把自己的私事告诉了别人,高庭听后一愣一愣的,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有小三出轨,没有冷战吵架,甚至没有太重的经济压力的同时,还有个可爱的儿子!
他这样的人,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被离婚了!?
这难道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一手好牌打的稀巴烂?
高庭心里一时复杂极了,他这样都要离婚,那自己这几年吃的爱情的苦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