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习惯易变,心境也会因为习惯改变。”
李杳抬手摸着他的脸,“你现在这般模样,倒像是一个小老头一样。”
像是老僧入了定,别人说什么他都没有反应。
金宝会因为长久看不见她,看不到溪亭陟而失落悲伤,但是他不会,对他来说,哪里都是密室,只不过是幽暗和亮堂的区别。
李杳轻笑,“这样也好,不会太难过。”
霜袖站在不远的长廊下,看着穿着白衣的姑娘抱着孩子坐在竹亭下。
竹亭下的烛火随风摇动,竹稍上的竹叶慢慢悠悠地飘下。
夜色渐浓,拨浪鼓的声音一声一声,重重地在霜袖心里回响。
“……霜袖,又下雪了。雪花一片一片的,像是永州城里白色的切糕。”
“霜袖,我给孩子取了名字,大的叫金宝,小的叫银宝,等你日后化形了,叫财宝。”
“霜袖,他闭关了,可能赶不上孩子出生了。”
那时候的参商城,如同现在一样,明明是盛春,却冷得让人浑身发寒。
司神阁立世千余载,阁最中央是一方山,一方山上有一棵盘旋纵横的大树,李杳站在树下,仰头看向这棵高百余尺的神树。
一只金色的鸟落到枝干上,锐利冷然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李杳。
“化神期的凡人,你来此作何?”
“那只堕妖犯了何罪。”
李杳问。
“无罪无孽。”金乌立于枝头,“那个姓陆的凡人非他所杀。”
“既然无罪无孽,为何置他于死地?”
金乌垂眼看着她,“他入了魔,身上魔气尽显,即便今日不杀人,明日也会害人。”
李杳抬起眼皮看向他,“人人都有杀人的可能,照你这么说,我岂不是应该为了维护正义和戒律,把世界上的人都杀了。”
“人都死干净了,正义就不会被玷污了。”
李杳飞上枝头,立于金乌对面。
她不习惯仰头看人,只习惯平视别人,哪怕这只鸟比她强出太多。
“本该是这样,但是杀人有罪,谁愿意承担这样滔天的罪恶去屠尽世间所有人?”
金乌看着李杳,“你吗?你不行,你以无情入道,杀戮能帮你证道,但是也会断绝你飞升的可能。”
“我不知你受何人蛊惑,靠着这歪门邪道走到今天的地步,但你也只能走到这儿了。”
“你杀的人不少,但都并非无辜之人,倘若有一天,你沉溺于屠杀,失去理智,我会来取你的性命。”
金乌朝着树顶飞去,他动身的一瞬间,巨大的风拽动树叶,剧烈地震颤着树干,李杳不得不从树干离开。
“你走吧,我现在杀了你会引起人族众怒,我不欲与你动手。”
李杳袖子下的手捏紧,“你当真杀了他?”
“千真万确。他业火缠身,魂飞魄散。”
李杳咬紧了后槽牙,冷冷地看向树叶上方。
“人妖大战后,我会来杀了你。”
李杳转身离开。
金乌立于树顶,看着李杳的背影,眼底倒映出与她极为相似的一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