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他。”
许凌青果真放开了廪云,抬眼看着面前之人笑得略有一些缱绻。
“酒疯子不去喝酒,跑我这儿来做什么?”
“再好的酒都被你扰得没了酒兴。”
真人面色很冷,可是许凌青却是不惧这抹寒冷,她揽着女子的肩膀道:
“来人,给敛依真人上百年的桃花酿,今日必须让敛依真人喝得尽兴。”
许凌青揽着敛依往前面走,一时间没有顾得上溪亭陟。
溪亭陟看了一眼两人的背影,刚要转身离开,一道凌厉的箭声便在他耳边响起。
他垂眼,正好瞧见锋利的箭矢破开他胸前的皮肉和红色的布帛。
果然,有人要杀他。
许凌青知道有人想要杀他,才特意把李杳支开。
死了一个凡人,没人会在意。
但死的人要是虚山赘婿,便牵连甚广。
许凌青搂着敛依站在原地,过了半晌后,她才沉默地转过身,看着被长箭洞穿了胸口的凡人,扯着嘴角,笑得有几分凉薄。
“凡人如草芥,草芥遍地生。命贱由来久,何须怜微人。”
许凌青话音一落,一个穿着黑衣的捉妖师便从远处朝着她飞来。
许凌青掐着他的脖子,挑眼看着在座或是平静,或是漠不关心,又或者毫不在意的捉妖师。
“天地生灵,百生有道,各位如此凉薄,不怕报应么。”
坐在床沿的李杳倏忽一下站起身,她扯开头上的盖头,急步朝着门口跑去。
刚点上蜡烛的阿翊一愣,连忙道:
“你干什么去,新娘子是不能出洞房的!”
李杳穿着一身嫁衣跑到院子外,心有所感地走进人群。人群里有些捉妖师看见她的装扮,为她让开了路。
李杳看见了那个半跪在地上耷拉着脑袋的身影,穿着红衣的身影与三年前被血染红的白衣重叠。
-不算很难过,但是心被一只手捏着,有些憋闷。
李杳深吸一口气,一步一步走到那人面前,刚要抬起手去试探他的脉搏,一只手便抓住了她的手腕。
“姑娘节哀。”
熟悉的声音在李杳头顶响起。
李杳一顿,掀起眼皮看向溪亭陟。
溪亭陟朝着她摇摇头。
李杳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死的是凡人,不是溪亭陟。
凡人死了,他自然就换了一个人附身。
李杳心里的那只手化作云烟散开,她刚要站起身,这副身体的膝盖却重重地砸在地上。
“她”没有哭,只是那样执着而又平静地看着凡人。
李杳附身在阿珠的身体,察觉到这具身体的僵硬和窒息,像是泡在冰河里,沉重的身体拖着她沉入深渊。
一声清脆而又熟悉的声音在李杳耳边响起,她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正好看见许凌青将软塌塌的人扔在地上。
那声脆响,是许凌青捏断那人骨头的声音。
许凌青垂眼看着自己的手,“凡人不配入宗门,我知道你们的宗门规矩上都是这么写的。”
她抬起眼,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可倘若那人是你们的妻子儿女呢?你们也要像这只鬃狗一样对着自己的妻子儿女狂吠,然后咬断他们的脖子么。”
许凌青说话的时候,溪亭陟伸手扶起李杳,传音入耳道:
“这场婚礼本身就是一场算计,她想要破了凡人不入宗门的规矩,她知道会失败,但是失败过后她的怒火便理所应当。”
李杳看着许凌青的背影,看着许凌青一个一个指着这些捉妖师的鼻子骂。
“她为何会如此在意凡人。”
“她勘破了天机。”
溪亭陟的声音只有一个人能听见,比起山风掠过屋檐人群的声音,溪亭陟的声音更加清晰。
“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她应当知道了杀孽是业债。”
业债最后都报应在天雷里面。
一报还一报,天地生灵,百生本有其存在的意义,在天道面前,没有谁的命更高贵一说。
李杳看着许凌青,所以后来的许亚会知道人命是业债,是从许凌青身上得知的么。
“溪亭兄。”
一个鬼鬼祟祟的人突然出现在溪亭陟身后,他拽了拽溪亭陟的袖子,小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