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亭陟站在长桌前,看着霜袖的两只手放在桌上,左手的大拇指扣着右手的虎口处,她低垂着眉眼,神色有些恍惚。
“我是不是该走了?”
霜袖抬起眼看向溪亭陟,“她是捉妖师,你留我在身边有些不方便。”
溪亭陟没有坐下,他静静地站在霜袖面前。
一时间他没有说话。
霜袖扯着嘴角,笑得有些勉强。
“我信你可以照顾好孩子,你比李杳那个蠢丫头细心,比她聪明,要是那个女人不是好人,你不会让她接近孩子。”
溪亭陟看着她的指甲深陷进皮肉里,殷红的血顺着虎口流到桌面。
“这三年,谢谢你护着我,谢谢你让我替李杳陪在小家伙身边。”
今夜是下弦月,接近纯白的月光像是水,霜袖泡在水里,像是窒息了一样难受。
“其实,我没有那么嫌弃她。”
霜袖半垂着眼,认真地看着面前开了裂缝的木桌。
其实,她也没有那么嫌弃李杳是个凡人,没有嫌弃她蠢,也没有嫌弃她怂。
霜袖深吸一口气,抬起眼看向溪亭陟,勉强释然道:
“这三年全当是我尽与李杳的情分,现在情分尽了,我要回柳州开欢楼了——你能不能借我一点银子,等我开了欢楼赚钱了以后再还你。”
曲牧坐在屋顶上,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嗤笑了一声,像是在嘲笑这个蠢女人异想天开。
溪亭陟看向她,“倘若今天那只蛇妖没有出现,她或许是想告诉你的。”
霜袖抬眼看向他,有些愣。
“她是李杳。”
霜袖抠进血肉的指尖深嵌进血肉,在温热的血肉里僵住了。
她抬眼看向溪亭陟,缓缓歪头,使劲眨了眨眼,一层水光在她眼里闪烁凝聚。
“她是……李杳?”
霜袖嗓子里塞了一颗青枣,又冰又滑,堵住了她的嗓子,让她每一个字都说得很艰难。
溪亭陟不会骗她,更不会把别人当作别人,那个人是李杳。
她是李杳。
“身上的伤还疼吗?”
“是啊,白日里看你长得漂亮,顺手就救了。”
“这缕灵力可保你遇到危险时不死,就当我送你的礼物。”
在柳州的记忆像一幅缓慢流动的画面,一幅一幕的在霜袖眼里慢慢流淌。
霜袖顿时泣不成声,两只手蒙住了脸。
她早该想到的。
那么多捉妖师对妖物恨之入骨,那么捉妖师都在对妖喊打喊杀,她怎么就偏偏遇上了那样的好人。
是李杳啊。
李杳回来了。
她回来护着她了。
霜袖两只手不断抹着眼睛的湿润,死丫头,还说要她变成大妖了护着她,到头来,她才是顶厉害的捉妖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