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春妮也知道自己这大冷天深夜出门的行为有些怪异。

这大冷天的，家家都会在家放尿壶，等早上起床后才会去公厕倒掉并清洗干净。

毕竟大家也不是铁屁股，能在大冷天跑出屋上厕所，那真是分分钟就被冻住了。

刘春妮只能放轻手脚慢慢地一点点挪出屋，开门的“吱呀”声让刘春妮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紧张的目光快速地朝睡得正香的许向红看去。

许向红只是哼唧了几声后又继续沉沉睡去，仿佛刚刚的动静丝毫没有影响到她。

刘春妮松了口气，加快速度的出门并把门给关上了，刘春妮前脚刚出屋门，后脚旁边的屋子也传出了开门声。

沈大力和刘春妮对视了一眼，默契地抬脚往外走去。

毕竟大院人多眼杂，虽然说是深夜也不保证没人看到。

刘春妮和沈大力前后脚来到了公厕旁，因为是冬天，公厕里的味道可比夏天的时候轻多了。

“大力……”

刘春妮刚开口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流，刘春妮赶紧侧过身抬手擦擦，可没想到旁边的人比她动作更快。

沈大力手指上的湿润，叹道：“你说你以前那么要强的性格，怎么就知道哭了。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刘春妮一把拽下沈大力的手，“我不想跟许春根过了，我要保住我的工作。”

沈大力脸色一沉，“他欺负你了？”

刘春妮把自己肿得跟胡萝卜一样的手往沈大力面前一伸，在银色的月光下沈大力可以清楚地看到刘春妮的手又红又肿，都长满了冻疮。

刘春妮平静的语气里透着失望，“我为他许春根生儿育女，没有一点对不起他老许家的地方，现在都能让一个新媳妇欺负到我头上来了，工作那也是我自己争取回来的，凭什么让给她周春娥。”

“我算是看明白了，男人，孩子全都靠不住，还不如靠自己。大力，我没求过你什么事，但是这事你要帮帮我。”

刘春妮祈求的目光看着沈大力，隐隐有些逼迫的含义。

说实话，沈大力心里并不太情愿惹一身骚。

他现在年纪大了，有工作有工资，大儿子有出息，小儿子也不差。

他马上又要有大孙子，过上含饴弄孙的生活那不挺好么？

但是让他就这么看着刘春妮这么辛苦，他也不忍心。

“大妮，你先拖一拖，我再帮你想想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咱们这个岁数了说离婚那不是让人笑话么？你要不想回去干活你就装病。”

“那行吧，那这事你一定要帮我记着点，千万别忘了。”

刘春妮听出了沈大力话里的敷衍，只能咬咬牙应了下来。

毕竟她岁数也摆在这，能得到供销社的工作那真是天上掉下的金馅饼被她接住了。

但是在城里打交道的方方面面还是不如沈大力知道的多。

看到刘春妮站那不说话，沈大力立马就把这已经年过半百略显陌生的女人和小时候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妮重合了起来。

心里头不禁一软，“要是亲家公找了过来我就跟他好好谈谈，男人嘛，总是好说话点。”

看到刘春妮还是那副一脸不开心的模样，沈大力开口道：“你最近跑来跑去辛苦了，我让二狗子给我弄了条鱼，明天炖鱼贴饼子吃，你和向红两人也好好补补。”

刘春妮点了点头，知道再逼也没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第二天一大早，又是个冬日里的大晴天，今天正好周末，沈大力也是记得对刘春妮的许诺，一大早天还没亮就起来给刘春妮倒腾鱼去了。

林丽华盖紧了身上的被子，疑惑道：“当家的，这大清早你去哪里？”

沈大力一边套着衣服一边答道，“二狗子答应给我弄条大鱼，我去取回来今天吃顿好的。”

“这不年不节的吃那么好干嘛，诶，对了，你这个月的工资怎么少了这么多？”林丽华嘀咕着，突然想起一件事，咄咄的目光从上到下扫视了沈大力一遍。

少的那都是补贴到刘春妮那里去了，但这话可不能说。

沈大力不耐烦地开口，“车间里有同事家里有事，大家伙给凑了点钱，就这点事值得问？”

林丽华听见“砰”的一声，沈大力就当着她的面摔门出去了，林丽华简直气乐了，翻个身盖上被子继续睡。

她当初怎么就找了沈大力这样的男人？

看看人家张秋林，现在都是副厂长了，一出手就是五十的。

林丽华越想越气，心里的天平忍不住朝张秋林偏移了过去。

因为周日还是大冬天的，整个大院的人都不约而同地起晚了，就连院里最勤快的几位大娘都没起得来。

庄大娘裹紧了身上的棉袄脚步匆匆往自家厨房跑去，还没走到厨房门口就看到李丽华蹲在大院里正处理着手里的鱼，旁边还放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水。

白大娘手里端着一碗热乎乎的米粥嘬了一口后凑了上来，"你说她林丽华显摆啥啊，这大冷天非要在院子里处理鱼，自家厨房待不下她了？"

庄大娘撇了白大娘眼里的羡慕，“人家就给你这种容易犯了红眼病的人看的。”

“嘿，你这老婆子，说谁红眼病呢，当谁吃不起鱼呢？吃，我家也吃，吃肉。”

庄大娘看着白大娘气呼呼地扭头就走，那手里的稀粥倒是一点都没洒出来，心里盘算着自家是不是也得吃顿好的。

冬天嘛，也得养养膘。

她们家这么多工人呢，总不能比不上林丽华吃得好吧？

林丽华那边刚炖上鱼，这大院里陆陆续续传来了猪肉香和鸡肉香。

这一闻就知道是小鸡炖蘑菇和酸菜粉条炖肉，个个菜都比她硬。

这可把林丽华给气坏了，手里的锅铲一扔，“学人精，都是学人精。”

刘春妮可不管那么多，就算是学人精又咋了，她只要能吃上鱼才不管学不学人精呢。

等许向暖大包小裹地拎着东西回到大院的时候，差点被这一院子的香味香得栽了个跟头。

许向暖笑问，“好香啊，这是怎么了？咱们院里是有什么大喜事么？还是知道我今天回来提前庆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