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为何不做那天下最大的匪”,像一道黑色闪电,狠狠劈进王小武的天灵盖。
轰然炸响。
他跪在地上,整个人都僵住了。
血液刚刚被点燃,又在瞬间被这彻骨的寒意冻结。
胸腔里那颗被绝望与屈辱层层包裹的心,被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撕开了一道狰狞的裂口。
光。
霸道的,灼热的,不容置疑的光,从那裂口中野蛮地灌了进来。
天下最大的匪……
王小武的嘴唇无声开合,每一个字都像烙铁,烫在他的灵魂上。
他以为落草为寇,已是英雄末路。
是忠骨蒙尘后,对这个操蛋世道,最无力的嘶吼。
他能想到的,不过是占山为王,劫富济贫,护着这群可怜人,多活一天是一天。
可都头却说,你的罪,是眼界太小,格局太低。
是啊……
只剪掉几片烂叶,又有何用?树根早已烂透了。
王小武猛然抬头。
那道青色背影并不魁梧,此刻在他眼中,却比身后的万仞高山更加巍峨,比头顶的无垠苍穹更加高远。
那不是一个人。
那是一种意志。
一种足以碾碎世间一切腐朽与不公的,煌煌天威。
“末将……领命!”
王小武的声音嘶哑到扭曲,却带着一种将自己灵魂都献祭出去的决绝。
他重重叩首,额头砸进坚硬的泥地。
再起身时,眼中最后一丝迷茫与软弱,已然被焚烧成灰。
只剩下狼的凶性,与信徒的狂热。
他转身冲出木屋,用尽全身力气咆哮,声音震得整个山寨都在嗡鸣。
“所有人,校场集合!”
“快!都他娘的给老子滚过来!”
山寨顿时鸡飞狗跳。
那些惊魂未定的山匪被这雷霆之威吓得一哆嗦,连滚带爬地冲向寨子中央那片小小的空地。
张彪半边脸肿得像紫色的猪头,招呼两个小喽啰扶着他。
捂着脸,连滚带爬地跟在后面,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
“大当家的……这是……这是要杀谁啊……”
他现在觉得,看谁都像林风,感觉谁都能隔空给他来一下。
很快,山寨里所有能站起来喘气的人,都聚集在了校场上。
林风缓步走出木屋,站在高处的台阶上,目光淡漠,如同神祇俯瞰尘世。
下方,所谓的“所有人”,不足二百之数。
所谓的“兵”,更是寒酸到令人发笑。
队伍歪歪扭扭,队列稀稀拉拉。
能算青壮的不过百十来人,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麻木得如同行尸。
剩下的一半,是头发花白的老人,眼窝深陷的少年,甚至还有几个拄着拐杖的断腿残兵。
他们的武器,是世间苦难的陈列。
几把卷了刃的腰刀,数十杆生了红锈的长枪。
更多的人,手里握着的是锄头,是矿镐,是磨尖了的木棍。
甚至有一个干瘦汉子,手里死死攥着一根掏粪用的长叉。
这就是王小武的班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