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那几个梦做下来,元彻回如今对裴令仪感官复杂,一言难尽。
裴令仪也像是注意到了他,朝他这里看过来,目光复杂,点了点头。
然后裴令仪就转身进了帐子里。
他原来只是透透气,理清一下思绪而已,没想到看见了元彻回,这下思绪更乱了。
裴令仪回了帐子坐下,灌了两杯凉透了的茶水,稍微平复了一些。
这些天以来,他总是看见一些莫名其妙的片段。
例如说穿着凤袍的元韫浓,说恨他的元韫浓,流眼泪的元韫浓……
这不是他经历过的事情,可确又好像是刻在灵魂上的。
帐外突然传来战马惊嘶,亲兵的声音穿透帐帘,“殿下!有人惊了战马!那几匹马踏毁了周遭的营帐,还伤了好几人!”
战马何其珍贵,但被惊扰了发起疯来也是难以控制的。
“杀了。”裴令仪站起来,厉声喝道,“这点事还要我教你吗?控制不住就杀了,不管是人还是马!”
他起身拎起佩剑,而这一瞬间,剧痛犹如惊雷落下。
他的视线落在眼前的炭盆上,无数画面在火光中炸裂。
元韫浓摔在他的身影、握着碎瓷片滴血的手、交握的手……最后定格在那双含恨的眼眸里,他问元韫浓恨不恨他。
裴令仪踉跄着向前了一步,撞翻了炭盆。
火星溅在地上,记忆如附骨之疽钻进了脑海。
他终于看清了所有,看清了那些他没有经历过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原来重新开始了,原来他和元韫浓都是重回一生。
裴令仪咬紧牙关,似乎是尝到了铁锈味。
原来这就是他们的命运,是轮回百转也化不开的悲怆。
外面的裴七听见了声音冲进来,看见倾倒的火盆,连忙去扶起裴令仪,“殿下!”
“无碍。”裴令仪闭了闭眼。
裴七看着裴令仪这副模样,犹豫再三,还是道:“殿下回京之后,真打算要……”
“怎么?”裴令仪扫向他。
他顿了顿,道:“方才京中的探子传信来了,惠帝已经给三皇子和朝荣郡主赐婚了,择日成亲,如今已经算是定亲了。三皇子如今,已是太子。”
裴令仪握剑的手蓦然收紧。
“看来原先的信是用不上了,得先解决这件事情才对。”裴令仪深吸一口气。
“殿下?”裴七惊疑不定地看着裴令仪。
他咬了咬牙,道:“殿下,若是想成大业,和朝荣郡主之间必然会有隔阂!此女必然会是成大业之路上的绊脚石啊!她毕竟是南朝宗亲!”
“闭嘴!”裴令仪冷声呵斥。
他目光幽冷,犹如淬冰般,“我偏要勉强。”
或许前世他死前不想元韫浓再那么苦下去,不想元韫浓再因为他而难过,想过要放手。
但是今生是元韫浓主动走到他面前的。
既然元韫浓重生之后,主动牵住了他的手,那他绝不可能再放手。
用什么手段都好,他都要留下元韫浓。
“殿下!”裴七惊道。
“我说的话你还没听明白吗?”裴令仪阴鸷地望向他,“裴氏推着我去做这个冲锋陷阵的复国棋子,那我为什么不能为其他人冲锋陷阵?”
前世他这被困顿的一生里,拖拽着元韫浓陪他一起弥足深陷。
难道重回一世,一切都不一样了,他还要被困在这光复裴雍的空壳里吗?
难道他没有按照他们所期待的去做吗?
他们甚至不允许一颗被推着向前复仇的棋子,生出一丝一毫的反叛心思。
裴七被裴令仪的目光所震慑,一时无言。
裴令仪冷喝道:“滚出去。”
待到裴七离开帐子,裴令仪独自一人站在被倾翻的炭盆边。
他凝视着逐渐熄灭灰暗的炭,手却摸到了袖袋。
那里珍惜地藏着元韫浓及笄那年,从百花冠上摘下来送他的永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