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北凉人知道布防图被偷,会重新排布。
但是依照这个布防图,也是能洞悉对方的习惯和弱点的。
裴令仪看到元韫浓用这个法子带回来北凉的布防图后,还默不作声地坐在灯火边好久,任由融化的红蜡再次凝固在他的掌心。
这张布防图能堵上绝大多数人的嘴,让裴七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孙鹃纨拍了拍裴令七的肩膀。
而裴令仪依旧喂元韫浓喝了半碗药,这几日都是这样,能喂下半碗就算好了,剩下的怎么也喂不进去。
就连这半碗,也是裴令仪唇贴着唇,勉强渡过去的。
唇舌间还残留着药汤的苦涩,裴令仪将元韫浓脸颊边的碎发拨到耳后,“阿姊……”
“大夫说,这两日你若是还不醒,就很危险了。”
“你带回来的布防图,我认真研究过了。等过段时间准备好了,必然能叫北凉吃个闷亏。”
“但是南朝如今的情况,还有我带来的这些兵力,至多也只能险胜,双方各退一步,相安无事罢了。”
“我在虎符上下了秘毒,若是这药毒不死那颜律,此回怕是也不能替阿姊彻底报仇了,是我无用。”
“那个女使,还有张校尉,我都处置了。至于惠帝那老东西,呵,我迟早送他归西。”
“元彻回一天能寄十封信,都是问阿姊情况的,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他。他很担心阿姊,我也是。”
“我送阿姊的那对白玛瑙耳坠,我洗干净了。”
“再待下去,我都快要弱冠了。”
“阿姊能听得见我说话吗?阿姊……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呢?我……很想,真的很想阿姊……”
他一个人自言自语般,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很多。
“阿姊若是再不醒,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下去了。”他叹息。
“我不醒就撑不下去了吗?真是没用……咳咳……”终于有一道极其微弱的气音,回应了他这些天以来的自言自语。
裴令仪倏地抬眸望向元韫浓,不可置信的,颤抖的。
他慢慢红了眼眶。
元韫浓半睁着眼睛,不知道从何时苏醒。
尽管脸色苍白,语调虚弱,但却睁开了眼睛。
“阿姊……”裴令仪突然哽咽。
他低着头,双手握住元韫浓的手,轻轻抵在自己的额头上。
温凉的泪水从眼眶里掉下来,顺着元韫浓的指尖滑落。
“哭什么?”元韫浓缓慢地伸手擦掉他的眼泪,“我还没死呢。”
“还好……”裴令仪轻轻蹭了蹭元韫浓的手,被泪水打湿的乌浓长睫扫过元韫浓的手指,“还好你醒了……多亏你醒了……”
对裴令仪的印象,就该是他的眼睛很少哭泣,或是不该哭泣。
平时在他的身边,就像是在湖水旁,明明没有流泪,但细细的水雾扯地连天。
好像他这个人本身就是潮湿的那样。
但是元韫浓却觉得裴令仪经常会红了眼眶,就像现在这样。
裴令仪但凡流露出脆弱,都会像是暴雨一样。
“行了,我都这样了,让我省点心吧。”元韫浓无奈地轻咳了两声。
裴令仪连忙抹掉眼泪,起身,“我去叫大夫来看看。”
元韫浓根本没来得及叫住他。
大夫来看过了,也是一脸惊喜,说这是好迹象,好好养着治着,定会好转。
这些天他也是压力如山大,生怕这万众瞩目的郡主真醒不过来了。
裴令仪听了,总算是展露了这些天来第一个笑颜。
等到大夫离开,裴令仪又开始忙前忙后,侍奉元韫浓喝药,替她换药,喂她米粥。
元韫浓颇为无奈,又想到正事,“你给那颜律的虎符上淬了毒是吗?”
“嗯,裴氏秘毒,接触到虎符的人都会中毒,不是也够他喝一壶了。”裴令仪点头。
得到肯定答复后,元韫浓唇角微微扬起,“再加上公主往水井里投的砒霜,足够北凉军营乱上三个月了。”
她提起公主,又沉默了片刻。
“这回若不是裴雍公主和一个小哑奴,我压根逃不出来。”元韫浓眼睫颤抖了一下,“她们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