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子江明,是在奉天与她所生,次女江月,算算日子应当是南逃时候生下的。
她说让他一定要回来看看女儿,如今他见到了。
他想啊,那人年幼时,应当也是这般模样吧?
……
上午的课念完,两个孩子堂堂正正的站在了他的面前,脆生生喊了句:“父亲。”
“起,来……起……来…”陈路平再端不住,扑过去一左一右抱紧,浑身颤抖,泣泪如雨,张着嘴半天不说话。
两个孩子跪着,浑身僵硬,但还是懂事的抱住了这个第一次给他们留下印象的人。
他们虽然第一次见自己的父亲,但却并不怕生,想来,三弟妹他们的确照顾得很好。
已是总角的陈江明问:“你真的是我们的父亲吗?”
只是黄口的陈江月也问:“你怎么那么喜欢哭啊?”
“哈哈哈……”
陈路平王两个小家伙连上各招呼一口:“因为我高兴啊,我回来了,以后……一定会好好疼你们两个的。”
……
几日后,将领们入宫参宴,皇上年少,酒力不佳,喝了几杯便有些支持不住:“诸位爱卿果真好酒量,朕实在不胜酒力,先告饶了。”
皇上退下后,本就拘谨的将领们喝得更加开怀。
“来来来。”
“喝……喝……”
“不醉不归!\"
喝完酒,大伙儿出了皇宫,陈路平则被请入殿中。
“臣参见陛下。”
“大将军不必拘礼。”
皇上颔首:“过来坐。”
陈陆平并未起身,皇上也不勉强:“朕听说,你在回京之前,跟将士们讲了一个老虎和狼的故事,你说,老虎和老虎不该互相猜忌。”
“是。”
“那你呢?”
皇上问道:“你对朕,对朝廷,是否有猜忌?”
“臣不敢欺瞒陛下,臣心中,的确有。”陈路平抬起头,坦然而答:“臣的前半生,像是一场梦,但这场梦太真实,臣今生难忘,也不能忘,更不会忘,所以臣会有顾虑,但臣不会自作聪明。”
“不会自作聪明……这句话说的好。”皇上问了一句:“你还恨吗?还恨皇室吗?”
“恨,臣当然恨。”陈路平很平静:“臣在刚开始的时候,恨不得变成厉鬼,但是后来,臣经历了很多事,觉得恨已经没有意义了。”
言至此,他忽然想起了那个与他相携难归,却没能同归的,没来得及好好对待的姑娘,心中唯剩苦楚与叹息,眼中不禁柔和些许:“臣说过,那场梦今生难忘,更不能忘,所以臣恨,但臣不能因为恨频频回头,那样的臣,也不再是臣了,倘若如此,臣往后的路,也就没法走了。”
皇上坐直身体,醉意全无:“你,想走什么路?”
“与狼撕咬的路!”
“好,朕和整个朝堂,整个大景,也要走这样的路。”
“陛下……”
“朕本不该在这个位置,但朕坐在了这个位置上,是不是应该,在其位,谋其政。”
皇上顿了顿,继续道:“朕其实,很讨厌一句话,就是儿孙自有儿孙福。”
“每一代人,都有每一代人要做的事,可无论做什么,怎么做,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让自己的子孙过得更好。”
“有能力的,把前面的路铺平了,后人更好走。”
“即使是寻常人家,他们能给孩子的虽然不多,但他们也会力所能及去拼,他们愿意把得到最好的都给孩子。”
“再穷一点的,他们没有办法给孩子争取什么,所以,他们会把孩子养大,把自己活好,不成为孩子的拖累。”
“如果孩子能飞起来,那他们就站在孩子身后,如果孩子飞不起来,那和孩子平平安安过一生,其实也很好。”
“可并不是所有的父辈都爱自己的孩子,也不是所有的长辈都会为后人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