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道衙门向百姓全天候开放,甚至连衙门内部茅房都允许百姓使用,这无疑让传统士大夫出身的总督大人感到深深的震撼,同时也觉不可思议的很。
自古以来,衙门乃朝廷威权所在,官员更是朝廷之象征,大小官员出行必鸣锣开道,所谓州县三响、道府九响,总督十三响。
总督大人虽为官清廉,但出行也是八抬大轿、旗牌伞扇、肃静回避、上千武弁持械,队伍浩荡多达数里,以营造万人避让之势。
总督衙门更是门禁森严,寻常人等想见总督一面难如登天。
未想,这四品粮道衙门弃官威不用,不顾朝廷体统,将衙门公然对百姓开放,这是何等心态?
莫非那赵有禄真是一心为民的好官?
眼里除了朝廷就是百姓?
否则,安能做到如此?
总督大人不由陷入深思。
娄老师则被衙门两侧门柱上的对联吸引。
上联谓“升官发财请往他处”,下联谓“贪财耍奸勿入此门”。
横批“百姓为大”。
再看不时出入衙门的百姓,娄老师不禁也佩服起赵安来,那小子任扬州府学教授时便在学庙刷上“生入文华殿、死入紫光阁”的校训,这会又题写如此对联于衙门口,哪怕真是做样子给外人看,这份心思也是难得的。
因为无论是扬州府学的校训,还是粮道衙门的这幅对联,都是朝廷最需要的精神。
哪怕赵安刻意而为,最多被人私下腹诽厚颜无耻,却不能说其做的不对。
真能做到表里如一,朝廷又岂能不重用于他?
事实上,朝廷的确在重用这小子,否则不可能一年不到就连升十级的。
仅论做官这一点,娄老师自认是远远不及赵安的。
表面看是偷鸡取巧,但这鸡又偷的堂堂正正,叫人不得不佩服。
“百姓为大。”
总督大人也注意到了这幅对联,结合所见所闻,竟是动摇了些许对那赵有禄的偏见,觉得此人虽有和珅党羽之嫌,却未必真就是和珅那类人。
“或许只是表面文章,做做样子与人看。”
娄老师还是担心赵安纸糊在外,无法表里如一,觉得有必要给恩师打个预防针。
未想,总督大人却感慨道:“纵是表面文章也比不做文章要强。”
“这?”
娄老师细细领悟恩师这话,越思越觉有理。
连表面文章都不做的官员能好到哪里去?
“走,进去看看。”
大开眼界的总督大人当先迈入粮道衙门,未及到各处细看,耳畔便传来一声亲切的声音:“几位是来办事的么,若是办事,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问在下。若是参观,各位请便,只请各位莫要打扰本衙正常工作。”
“工作?”
总督大人正诧异“工作”是什么意思时,一小吏模样的年轻人笑容满面的走了过来,胸前赫然挂着一块书有“导办员”字样的胸牌。
“你是?”
总督大人盯着对方胸牌一头雾水。
那年轻人见怪不怪道:“在下本衙典史周朝山,也是今日本衙当值导办员,几位若是办事的话定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如此可以询问在下,在下必将为几位一一指点,省得几位跑来跑去的。”
“噢,”
娄老师恍然大悟,继而上前低声道:“不知导办门包多少?”
“门包?”
周朝山赶紧摇头,“本衙赵大人上任之初便定下不得收受门包规矩,在下若收取几位门包,明日几位怕是就看不到在下了。”
不要钱?
娄老师和总督大人对视一眼,俱是吃惊。
须知门包陋规乃朝廷允许官员的合法进项,莫说四品道台,就是二品抚台、一品中堂这门包也是照收不诲的。
那富裕地方的县令有的门包一年能收上万两,穷县一年也能有千两。
这钱,收着一点都不烫手。